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指挥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牟勇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音频播放器上，那句“让他走远些……”如同魔咒，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
那是他追随多年，无数次在战场上给予他信念和勇气的战区司令——龙振国！
萧云关掉了音频，房间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
他平静地看着牟勇，眼神深邃如海：“我们抓到了‘黑眼’，但真正的敌人，恐怕还安稳地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不……不可能……”牟勇的声音嘶哑，粗壮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指节咯咯作响。
他不是在质疑萧云的判断，而是在抗拒这个残酷到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可是战区司令！
是无数士兵心中的精神图腾！
如果连他都……那整个战区岂不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和陷阱？
“这不是抓一个内奸那么简单了，”牟勇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震惊和愤怒交织成一股毁灭性的风暴，“这要是捅出去，整个战区都会立刻分崩离析，甚至可能引发内战！我们正在前线和敌人拼命，后方却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萧云点了点头，神色同样凝重无比：“所以，这件事绝不能以现在这种方式曝光。”他冷静地分析道，“在没有掌握百分之百的铁证，并且找到足以稳定局势的替代方案前，司令通敌这件事，必须暂时封锁。”
他走到牟勇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老牟，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怒火。怒火只会烧毁我们自己。”
牟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萧云说得对。
冲动行事，只会正中敌人下怀。
“那我们怎么办？”
“分两步走。”萧云的思路清晰得可怕，“第一，向上汇报。但我们只报‘黑眼’通敌的部分。关于司令的录音，我会进行技术处理，暂时抹掉那句话。同时，我会利用我的能力，伪造一份‘黑眼’的纸质版罪证副本，连同剪辑后的音频，一起派人送往军委会备案。这样，程序上我们无懈可击，也算对上级有了交代。”
说话间，萧云意念一动，心神沉入签到空间。
一台造型精密的便携式打印机凭空出现，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一张与情报处标准格式一模一样，甚至连纸张的陈旧感和墨迹的细微晕染都完美复刻的文件被打印出来。
他拿起文件，递给牟勇。
牟勇看着手中这份“证据”，再看看萧云，眼神复杂。
他知道萧云身上有秘密，但这已经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事情了。
“第二步呢？”
“审讯。”萧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黑眼’是关键的突破口。他必须开口，告诉我们司令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以及……他们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
“我来！”牟勇眼中燃起一团火，“我亲自去审！我倒要看看，他这张嘴有多硬！”他发誓，一定要从这个叛徒口中，撬出那个让他信仰崩塌的答案。
然而，命运似乎给他们开了一个最恶劣的玩笑。
就在牟勇整装待发，准备前往临时羁押点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一名通讯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报告两位长官！‘黑眼’……‘黑眼’死了！”
“什么？！”牟勇如遭雷击，一把抓住通讯员的衣领，“怎么死的？谁干的？！”
“是……是自杀，”通讯员颤抖着回答，“押解途中，他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等军医赶到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法医初步检查，说他是咬碎了藏在后槽牙里的剧毒胶囊……”
牟-勇松开手，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一股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
线索，断了。
萧云快步走到通讯员面前，追问道：“现场什么情况？尸体在哪里？”
“还在押运车上，现场已经封锁了！”
“马上带我过去！”
押运车周围已经被宪兵围得水泄不通。
萧云戴上手套，俯身仔细检查着“黑眼”的尸体。
死者面色青紫，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白色的泡沫，正如通讯员所说。
他的口腔被强行打开，一颗后槽牙明显有碎裂的痕迹。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标准的特工自杀。
但萧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站起身，脱掉手套，对身旁的牟勇低声说道：“这不是自杀。”
牟勇一愣：“法医都说是毒囊……”
“是毒囊没错，但不是他自己咬破的。”萧云的眼神冷得像冰，“你看他的下颌骨两侧，有非常轻微的指压淤痕，而且角度很刁钻，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用特殊手法瞬间发力，强行让他上下颚闭合，撞碎了毒牙。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半秒，快到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种杀人手法，干净、高效、精准，绝不是情报处内部那些人能做出来的。这更像是一种……灭口。专业的灭口。”
牟勇倒吸一口凉气。
灭口！
这意味着，敌人不仅身居高位，还拥有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的专业力量！
“这帮混蛋！”牟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们到底在战区内部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查！”萧云的语气斩钉截铁，“马上调取‘黑眼’从被捕到死亡，所有接触过他的人员名单和监控录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情报处的效率极高，不到半小时，一份详细的名单和相关资料就送到了萧云的办公桌上。
名单上罗列了十几个人，从抓捕小队到押解宪兵，再到沿途岗哨。
萧云和牟勇逐一排查，指纹、虹膜、档案……一个个比对过去，都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出现——李浩，负责押解的四名宪兵之一。
牟勇看到这个名字，猛地一怔：“李浩？我记得他……三年前在黑石山战役中，不是已经阵亡了吗？我还亲自签发了抚恤金通知。”
萧云的心头猛地一跳！
他立刻调出三年前黑石山战役的伤亡报告，找到了李浩的档案。
照片上是一个面孔黝黑、笑容憨厚的年轻士兵。
他又调出刚才的押解监控，将画面定格在那位名叫“李浩”的宪兵脸上。
虽然时隔三年，相貌有些许变化，但轮廓依稀可辨。
“比对指纹和基因档案！”萧云下令。
几分钟后，结果传来，让整个指挥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报告长官，指纹不匹配！基因序列差异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此人是假冒的！”
更可怕的是，这个假“李浩”的权限记录显示，他不仅是一名普通的宪兵，还拥有战区总部安保系统的部分后台访问权限！
一个潜伏了至少三年的“死人”，一个专业的杀手，一个拥有系统权限的内鬼。
所有的线索汇集到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战区内部，隐藏着一个组织严密、能量巨大的敌方特务网络。
他们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早已将整个战区笼罩其中。
而司令，很可能就是这张网的中心，也可能……只是这张网上最大的一只猎物。
现在，“黑眼”死了，假“李浩”在完成任务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再次陷入了被动。
“他们斩断了所有线索，现在肯定都潜伏起来了，我们怎么找？”牟勇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萧云却异常地平静下来，他盯着墙上巨大的战区地图，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他们不会潜伏太久。”萧云缓缓说道，“‘黑眼’的暴露和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警报。他们会担心我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需要确认最高层，也就是司令，是否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你的意思是？”
“打草，是为了惊蛇。现在草已经打了，蛇也受惊了。但它躲在洞里，我们看不见。”萧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我就往蛇洞里扔一把火，逼它出来！”
他走到内部通讯系统前，牟勇立刻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萧云，你疯了？！”
萧云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这一次，他不仅要模仿声音，更要模仿出龙振国司令那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异的焦灼。
他按下了内部加密频道的通话键。
下一秒，战区司令龙振国那威严而沉稳的声音，响彻了几个特定高级军官办公室的通讯器。
“鉴于当前局势复杂，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我命令，立即启动‘天网计划’。”
命令简短而模糊，但“天网计划”这四个字，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滔天巨浪。
几乎在命令发出的瞬间，萧云面前的监控系统上，代表着几个高级军官的通讯信号立刻变得异常活跃。
加密电话被频繁拨出，文件被紧急销毁的指令被触发。
其中一个反应最为剧烈。
城防副司令，周志雄的办公室。
在接到命令后不到五分钟，一条调兵指令被悄然下达。
一支完全由他直属的警卫部队，近三百人，全副武装，开始迅速在军营内集结，目标——城外三十公里的废弃工业区。
一切，都在萧云的注视之下。
他盯着监控画面上，那些代表着士兵的绿色光点汇集成一股红色的箭头，缓缓向城外移动，
他低声对身旁的牟勇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与残酷。
“看来，有人等这一天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