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鞋底碾出细碎的响，萧云的军靴已经被晒得发烫。
他扯了扯领口，粗布军装贴在后背上，汗渍早结成盐霜，像撒了把白面粉。
牟勇走在左边，喉结动得比骆驼还勤，水壶在两人之间传了三回，现在只剩个底儿，晃起来叮咚响。
\"哥，这沙窝子该不会是没头的？\"牟勇抹了把脸，指缝里漏下的沙粒落进领口，\"咱都绕了俩钟头，连棵像样的梭梭树都没见着。\"
萧云没接话。
他抬头眯眼，阳光刺得人睁不开，却正好能看清沙丘的走向——西边的沙丘呈月牙状，迎风坡缓得像被刀削过，背风坡却陡得能滚下石片。
系统空间里的《中国沙漠地理志》在他脑海里翻页，他记得里面写过：\"新月形沙丘链的延伸方向，往往指向地下潜水的富集带。\"
\"往西北。\"他突然转身，军靴在沙地上划出深沟，\"迎风坡的沙粒细，说明风从东南来，地下水会顺着风向在沙丘背侧汇聚。\"
牟勇挠了挠后颈：\"你咋比老牧民还精？\"
萧云没解释系统的事儿，只指了指脚边：\"看沙纹。\"
两人蹲下来，沙地上的波纹像被梳子梳过，细沙堆成的棱线微微偏向西北。\"风把表层干沙吹走，露出的湿沙更重，棱线会往水源方向偏。\"萧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道线，\"再走半里地，该见着活物了。\"
话音刚落，牟勇突然拽他袖子：\"那是啥？\"
沙地上有道浅浅的痕迹，像被钝器刮过，边缘带着爪印。
萧云凑近看，爪尖有三个分叉，每个印子深约两指——是沙狐的脚印。\"沙漠里的兽类比人精，\"他用树枝量了量脚印间距，\"这爪印新鲜，没被风盖住，说明它们刚去喝水。\"
牟勇眼睛亮了：\"追？\"
\"追。\"萧云拍掉膝盖上的沙，\"沙狐喝水有准头，太阳毒的时候才去，现在正该往水源赶。\"
两人顺着脚印走，沙面越来越烫，鞋底都快粘在地上。
牟勇的军帽早顶在头上当遮阳棚，额角的汗滴摔在沙里，瞬间就没了影子。
萧云摸了摸怀表，金属表壳烫得能烙饼，指针已经划过下午两点——再找不到水，就算铁打的人也得脱层皮。
\"哥！\"牟勇突然压低声音，往前猛跑两步，\"看！\"
沙丘背侧的凹地里，一丛骆驼刺长得比人还高，枝条上挂着湿漉漉的露珠。
更远处，几株芦苇从沙缝里钻出来，叶子绿得发颤。
萧云扒开骆驼刺，沙地上的湿痕还没干，挖开表层的热沙，下面的土泛着深褐色——是潮的！
\"往下挖！\"他抄起刺刀，牟勇已经脱了军装当铲子。
两人疯了似的刨沙，沙粒灌进领口，迷了眼睛也顾不上。
挖到半人深时，沙层里突然渗出清亮的水，像断线的珠子，很快汇成小水洼。
\"有了！\"牟勇扑过去，手刚沾到水又缩回来，\"太凉了！\"
萧云捧起水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点土腥气，比他在系统空间喝的冰镇可乐还痛快。
两人灌饱了肚子，又把军用水壶、军装下摆全浸满水。
牟勇解开裤腰带，往绑腿里塞了团湿沙——这玩意儿能捂半天凉气，比啥都金贵。
\"看那边！\"牟勇突然指向芦苇丛，几株灰绿色的植物从沙里探出头，叶子像小巴掌，结着红澄澄的果子。
萧云认出来，这是系统资料里的沙枣，沙漠里的救命果。
他摘了颗放进嘴里，酸中带甜，果肉厚实得能嚼出汁水。
两人摘了小半军帽，边吃边往身上塞——这玩意儿晒干了能扛三天饿。
正当他们往布包里装沙枣时，远处传来细碎的响动。
萧云耳朵动了动，那声音像鞋底碾过碎石，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牟勇抄起步枪，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沙漠里格外清晰。
\"日军？\"牟勇压低声音，眼睛眯成狼崽子似的缝。
萧云没答话，他顺着声音方向望去，沙雾里隐约能看见几个黑点，钢盔的反光一闪一闪。
风卷着沙粒吹过来，他听见几句日语——\"水源地...确认...支那军...\"
\"隐蔽！\"萧云拽着牟勇扑进芦苇丛，两人蜷在骆驼刺后面，沙枣果子硌得肋骨生疼。
日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有一个小队的兵力，步枪、机枪的轮廓在沙雾里逐渐清晰。
为首的军官举着望远镜，镜片反着光，正往他们藏的芦苇丛扫。
牟勇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萧云按住他手背，在他耳边轻声道：\"等。\"
日军的先头兵已经走到井边，钢盔碰在井沿上，发出\"当\"的一声。
有个士兵蹲下捧水喝，突然呛了一下，用日语骂骂咧咧——估计是喝太快，凉着肚子了。
军官踢了他一脚，又挥挥手，后面的士兵开始往水壶里装水，还有两个架起了机枪，枪口对着沙丘方向。
萧云数了数，一共十七个日军，三挺机枪，弹药箱堆在井边。
牟勇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沙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机关枪点射还快。
\"哥，咋办？\"牟勇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萧云没说话。
他望着日军堆在井边的弹药箱，又看了看芦苇丛里的骆驼刺——那些带倒钩的枝条，正好能当绊马索。
怀表里的图纸突然发烫，他摸了摸，是张沙漠作战图，标着沙丘的高度、风向的变化。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可利用地形，是否调取沙漠伏击战术？\"
他刚想点头，日军军官突然举起望远镜，镜片的反光直勾勾扎向芦苇丛。
萧云的呼吸顿住，连沙粒落在脸上都不敢躲。
下一秒，风突然大了。
黄澄澄的沙雾腾起来，像一堵移动的墙，把绿洲裹了个严实。
日军军官骂了句\"八嘎\"，摘下钢盔拍沙。
萧云趁机拽了拽牟勇，两人猫着腰往沙丘后面挪，脚印刚被风沙盖住，就听见日军士兵的喊叫声：\"水！
水少了！\"
沙雾里，日军的身影变得模糊，只有钢盔的反光还在闪烁。
萧云摸了摸怀里的沙枣，又捏了捏腰间的手榴弹——等风停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
沙丘后面，牟勇的步枪已经上好了刺刀，刀刃在沙雾里泛着冷光。
远处，日军军官的吼声穿透沙幕：\"全员警戒！
支那军就在附近！\"
沙雾中，钢盔的反光越来越清晰，脚步声混着粗重的喘息，已经能分辨出枪械碰撞的脆响。
萧云的手指在沙地上抠出深痕，牟勇的步枪保险轻轻一响——下一秒，所有声音都被风卷着沙粒碾碎，只剩下越来越近的、死亡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