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琉璃殿前。蓝色的琉璃瓦在白雪的映衬下泛着梦幻般的光芒,宛如一片静谧的海洋。崇祯仰头望着,轻声道:\"每次朕心烦时,就来这里坐坐。想着远方有你这样的臣子在为朕分忧,心里就踏实许多。\"
张好古站在皇帝身后,看着这个孤独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想告诉皇帝松江的街道有多热闹,想告诉皇帝那里的孩子们现在都能读书识字,想告诉皇帝海边的日出有多壮丽...但最终,他只是轻声说:\"陛下保重龙体,大明需要您。\"
崇祯转过身,雪光的映衬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致远,留下来陪朕用膳吧。朕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江南菜。\"
\"臣...遵旨。\"致远的声音有些颤抖。
天色渐暗,御膳房特意做了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和莼菜羹。崇祯破例让致远坐在自己身边,而不是按照规矩远远地下座。王承恩在一旁伺候,眼中满是惊讶——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一个臣子了。
\"尝尝这个,朕记得你最爱吃鱼。\"崇祯亲自为致远夹菜。
致远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被崇祯按回座位。\"今夜没有君臣,只有师生重逢。\"
酒过三巡,崇祯的脸上泛起红晕,话也多了起来。\"致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那段金銮殿殿试的时候。但很快,崇祯的笑容黯淡下来。\"如果...如果朕的兄长还在,或许大明不会...\"
\"陛下!\"致远急忙打断,\"先帝在天之灵,定会为陛下如今的勤政爱民感到欣慰。\"
崇祯摇摇头,饮尽杯中酒。\"朕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可国事依然每况愈下。有时候朕想,是不是朕真的...\"
\"陛下!\"致远再次打断,这次更加坚决,\"大明有陛下这样的明君,是万民之福。眼下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君臣一心,必能渡过难关。\"
崇祯定定地看着致远,仿佛要从他眼中找出答案。良久,他轻声道:\"希望如此。\"
晚膳后,崇祯坚持要送张好古到宫门。这在礼制上是极大的殊荣。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日早朝,朕会宣布你新职的决定。\"崇祯在宫门前停下,\"不管有多少反对声音,朕都会坚持。\"
致远跪地叩首:\"臣定当肝脑涂地,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崇祯扶他起来,突然压低声音:\"小心温体仁。他...不会善罢甘休。\"
致远心头一凛,但面上不显:\"臣明白。\"
看着致远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崇祯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王承恩轻声提醒:\"陛下,夜深了,该回宫了。\"
\"承恩,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很失败?\"崇祯突然问道。
王承恩吓得跪倒在地:\"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勤政爱民,日理万机...\"
\"起来吧。\"崇祯疲惫地摆摆手,\"朕只是...有时候觉得很累。\"
他最后看了一眼致远离去的方向,转身走向深宫。雪光照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却照不进他沉重的内心。
而在宫门外,致远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朱红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但为了这个信任他的皇帝,为了这个他深爱的国家,他愿意赴汤蹈火。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更鼓的声音。三更天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紫禁城内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当张好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时,他惊讶地发现成均竟然还在等待着他。成均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告诉张好古一个好消息:自从他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不仅如此,户部的毕自严大人还亲自前来监督验成色和过称的过程,确保一切都按照规定进行。而锦衣卫的骆大人更是一直坚守到交验完毕才离开。所有的交收文书也都已经妥善办理好了。
听到这些,张好古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对成均的辛勤工作表示感谢,并让成均明天回家去看看。然而,成均却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成均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还是留在这里等袁飞回来比较好。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我现在不会离开,等袁飞回来再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有我和大宝两个人一起保护大人,总比只有吴大宝一个人要稳妥得多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嘛。”
成均稍稍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虽然回家几天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大人的安全可是至关重要的啊!我宁愿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也要确保您的安全,万无一失。”
张好古听了成均的这番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便点头表示同意。
成均注意到张好古脸上的倦意,连忙关切地说:“你看起来很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我也去找个地方睡一会儿。”说完,他便转身去找睡觉的地方了。
张好古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按照成均的建议去早朝,于是他简单洗漱后便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张好古早早地起床,洗了把脸,匆匆吃了点早餐,就出门了。此时,成均和吴大宝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驾车的人竟然是成均本人。不仅如此,跟随张好古一同回京的那十位老弟兄也都在,显然他们已经得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早朝结束后,张好古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休息,毕竟他不需要坐班。然而,当他看到成均和吴大宝时,成均却告诉他一个重要的消息:运粮的船队已经抵达通州码头。
张好古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刻改变了主意。他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直奔户部而去。到了户部,他径直找到了毕自严,并将运粮船队到达的消息告诉了他。毕自严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只是随意地吩咐手下人去喊仓科员外过来。
在等待的当中,毕自严随口问了一句,这次带来多少粮食。
张好古告诉毕自严,带来九万石大米,本来应该是十石,因天津卫帮助护送利税银,就按市价卖给天津卫一万石。
“什么十万石,你怎么不早说呢?算了,一会我也亲自过去吧?一万石给了天津卫,天津不缺粮,怎么不一起解来京城呢?”
说完话,毕自严放下手里账本,不等仓科郎中过来,便拽着张好古找了过去。
半路上遇到了仓科郎中,毕自严把他拽上了自己的马车,喊上张好古,一行人去了通州码头。
腊月的通州码头,漕船如林,帆影重重。运河两岸,脚夫们扛着麻袋,喊着号子。远处,两辆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缓缓驶来,头前的车帘微掀,露出一张威严的面孔——户部尚书毕自严。
他身旁坐着户部仓科郎,正翻着一本账簿,眉头紧锁。
而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松江知府张好古神色轻松,轻轻一跳,下了马车。
“毕大人,这批粮食若能顺利入库,京城东库的粮仓就能满了。”仓科郎低声说道。
毕自严微微颔首,目光深沉:“九万石,不算多,但能解一些灾祸中的难民。”
张好古来到毕自严的马车前笑道:“松江今年风调雨顺,百姓纳粮踊跃,下官不敢怠慢,亲自押送,确保万无一失。”
三人走到码头,迎面便见一艘大船缓缓靠岸,船头站着两名武将——护国军二团长袁飞和水师俭事李明忠。
袁飞依然消瘦,但精神十足,一身戎装,腰间挎着胡国军制式军刀,目光如鹰般锐利。李明忠则略显儒雅,但眉宇间透着军人的刚毅。
二人见毕自严,张好古等人走来,立刻上前行礼。
“末将袁飞,参见张大人大人!”
“水师俭事李明忠,见过诸位大人!”
张好古抬手示意免礼,目光扫过船上堆积如山的粮袋,问道:“路上可有耽搁?”
袁飞抱拳道:“回大人,自天津卫与张知府分别后,末将和李俭事日夜兼程,沿途虽有水匪窥伺,但无人敢犯。”
李明忠补充道:“水师派了战船护航,确保漕运无虞。”
张好古满意地点头:“袁团长、李俭事辛苦了,这批粮食若能顺利入仓,朝廷必有嘉奖。”
仓科郎早已带着几名吏员登上船,开始查验粮食。他抓起一把米,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确认无霉变、无掺假后,才向毕自严禀报:“大人,粮食品质上乘,数目也对得上。”
毕自严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即刻安排入库,不得延误。”
袁飞和李明忠指挥士兵们开始卸粮,码头上一片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