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山村夜话
苏家老宅院子里
苏清雪见杨明神色缓和，心中稍安，她轻声道：“相公，我知你心中有我，我也一样，事事为你着想。只是这村里人多口杂，难免有些风言风语，我是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
杨明点头，握住了苏清雪的手，温声道：“娘子多虑了，是我的话让你误会了。你要明白，我相信你，也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正当两人情意绵绵之时，苏知周领着苏家几位长辈匆匆赶来，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一幕，皆是会心一笑。来的是三奶奶——安若兰，四奶奶——江明燕，苏定军，而意料之外的还有三奶家已出嫁的大姑姑苏静秋。
苏辰峰见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温存：“咳咳，小明啊，人都来齐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吧。”
杨明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三奶奶、四奶奶。”
苏定川摆了摆手，笑道：“都坐都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都是看着雪儿长大的，小明，你也不必如此客气。”随后站到杨明身边一一介绍起来，杨明则是跟着他的介绍一一见礼。而当介绍到了苏定军的时候，苏定军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常，还开玩笑的说两个人差了一岁，他却成了叔叔，而杨明对他的第一感觉，人还行，不是预想中的那么让人反感。
打过招呼后，众人围坐在院子中，开始谈论起杨明和雪儿的这一次婚事。苏定川把雪儿跟杨明走后发生的事儿，详细说了一下，主要是说结过婚的事儿，而杨明自立为王的事儿则是没有提起。
众人都是对雪儿的婚事表示了大大的赞赏，顺带着对苏辰峰的选择也是一阵夸赞，直说他看人的眼光好。苏辰峰开口道：“依我看，这次雪儿回来了，咱们雪家嫁女儿，也是该在村里摆个宴的。”说着看向杨明，“要不然，村里那些长舌头，该造谣雪儿了。”
杨明点头赞同：“二爷爷所言极是，这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们的日子已经定了，后天就要举行婚礼，村里这边现在准备的话，有点赶不上，我们典礼过后，回门时再宴请村里人，你们说这样行不行？”
苏清雪也附和道：“我觉得相公说得是个不错的办法，时间是有点来不及了。”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决定明天早上，召集全村老少，由做为村长的苏辰峰出面，向村民说明孙女苏清雪的婚事。杨明和苏清雪婚礼相关的所有事儿都定好后，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而逝。
临了，四奶奶江明燕向苏静秋问道：”静秋啊，你这次回娘家，江枫和孩子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三奶奶家大女儿苏清静秋的婚事是四奶奶保的媒，嫁的是她兄弟江留阳的儿子江枫。
苏静秋听到既是四婶又是小姑的江明燕的话，凝眉沉声开口道：“四婶儿，心想你就会问这事儿，事情是这样的。这不是到了征兵年了吗，孩子们倒是很愿意来看姥姥，可是他爷爷却说现在处面太乱了，不要来回跑动，硬是让孩子在家里呆着，不让出远门儿。而江枫也是因为孩子爷爷的劝阻而没来。”
江明燕是个护娘家的人，但此时是在苏家人面前，故做生气的道：“哎，这个大哥真是的，这算远吗，百十里路怎么放心让静秋一个人回来？还有这个江枫，下次见他我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众人都附和着说可以理解的话，江明燕也没继续表演，“那，静秋这次回来是打算住多久？”此话一出，大家已经都明白了，她这表明了，就是怕苏静秋不回去和他侄子过日子了，这么多年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女在江家过的是不怎么好。她这心思真是应了那一句话，恶人专操险心。
杨明也对这位四奶奶，生出了厌恶感，本来因为她几年前想撮合苏定军和自己老婆结婚这事儿对她有极大的不满，因对苏定军的第一印象也还不错，厌恶感减轻了不少，这一刻，杨明觉得还是自己肤浅了。
而苏静秋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当然也听出了，她话中夹杂着的意思，轻轻笑着缓缓开口道：“小姑不必多心，是打算住几天的，不过不会太久，我娘一个人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肯定想多陪陪她老人家。谁曾想，竟还碰上了雪儿结婚，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得不说，苏静秋这一声小姑已经是硬刚了，这一番话是一点面子也没和江明燕留，可也挑不出什么理儿来。
果然，江明燕被这话噎的不轻，冷声开口道：“哟，长这么大真没看出来，静秋这丫头这么孝顺，可我怎么听大哥说，在婆家，你可是不怎么把公公和婆婆当回事儿呢？”
“江明燕，你什么意思？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我女儿轮到你来说了？”三奶奶安若兰厉声喝道，因为当年一时被她忽悠，女儿的婚事就毁在了江家的身上，她本就对安若兰这偏心眼子有太多不满，但女儿已经嫁出去了，这么些年，她不得不硬压着心里那份不甘。
就在火药味变浓，江明燕还想还嘴时，“够了，小明还在这里呢，你们两个不嫌丢人吗？我说老三媳妇儿，你一向是识大体的，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呢？苏家有什么事儿？咱们苏家自己人关上门说！还有你，江明燕，你给你侄子保的媒，公公婆婆对静秋咋样？你心里没数吗？怎么，你还真不把自己当苏家人了？一心只想着江家吗？”说到这里，苏辰峰也是气的不行，自大哥（苏清雪的爷爷苏青峰）走后，族长的担子就彻底交到了他的身上，当族长和村长的身份同时压在他身上时，他行事的首要原则就是维护苏家的名声。为此，他和苏定川没少在闲暇时给村民们帮忙。此刻他瞪着江明燕一脸不服的样子，怒声道：“怎么？江枫是你侄子，静秋不是你侄女吗？”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江明燕也不敢顶嘴。这时，“二爷，您老消消气，这事儿是我娘的不对，她这人吧，你也了解，这么多年了总喜欢耍一些小心思，可却总分不清事情的轻重。哎——！”苏定军说着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苏静秋开口道：“大姐，我替我娘给你道个歉，还请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说着又向安若兰弯下了身子，“三伯母，对不住了，您老也消消气！”
不得不说，这苏定军还真会来事儿，众人听了，也都没有再开口。而杨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对苏定军有了新的评价：进退有度，审时度势，心思缜密。”
杨明看了一下时间，已经7点多了，他开口留大家吃晚饭，说好好喝一杯。自然，出了这事儿，众人哪还有坐在一起吃饭的心思，客套几句后，在杨明的再三叮嘱明天集合去参加婚礼后，众人都散了。
夜幕降临，伏牛村归于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远处的蛙鸣，打破了这份静谧。杨明和苏清雪躺在老宅的床上，谈论着刚才的事儿。
“相公，今天这事儿让你见笑了，四奶奶这人本性难改，十足的长舌妇。”苏清雪枕在杨明的臂弯里，无奈地轻声叹息。
“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她偏向娘家也是她的选择，我们不便多言。况且，你又何必自责呢？她是她，你是你，往后别再这般妄自菲薄了。”杨明轻揉她的发顶，以略带责备却满是温柔的语气安慰她。
苏清雪轻轻拍掉他的手，娇嗔道：“你别动，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不过——”
杨明看着她撒娇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打断：“没什么不过的。你可知道，未来在我那个时代，家族观念已经淡漠至极，人们行事大多以自我为中心。别说什么本家、亲戚了，就连没有利益关系的往来，人们都懒得花费时间。”
苏清雪因深爱着杨明，自然对他的过往和时代充满了好奇，包括那里的风土人情。所以她多少能理解杨明所描述的未来景象。“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觉得苏定军这个人如何？今日瞧他言行举止，颇为得体，你觉得呢？”苏清雪担心杨明会对苏定军有所芥蒂，便主动提及此事，试图化解他心中的疑虑。
“得体？你是如此认为的吗？”杨明含笑反问。
“不是吗？你看他又是主动道歉，又是是弯腰行礼的，这不是懂事的表现吗？”苏清雪疑惑地问道。
“不说他了，我对他的过往并不了解，也不便妄加评论。”杨明说的是真心话，在不了解一个人的生平和行事作风前，他不会轻易做出主观评价。
苏清雪闻言，乖乖地闭上了嘴。夫妻二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这时，杨明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她的腰间，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重点时，苏清雪轻轻拍了他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相公，你说我还能再见到爹和娘吗？”
杨明一听她这话，立刻收敛了玩闹的心情，“那——你能和我详细说说爹和娘的事情吗？”
苏清雪半倚在杨明怀中，窗棂透进的月光将她睫毛上的泪珠映得发亮，而杨明却没察觉， “我…我不知道。”苏清雪忽然蜷了蜷指尖，喉间像是哽了块火炭，“爹走时，我连路都不会走。娘……”她猝然咬住唇，一滴泪砸在杨明手背上，“娘被舅舅带走那年，我还没灶台高。”
杨明倏然收拢手臂，扶着她坐了起来，顺势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苏清雪却揪着锦被掩住胸前，耳尖烧得通红——成婚数月，古代女子刻在骨子里的羞涩是改不了的。
杨明有意逗她开心，“羞什么？”杨明屈指刮她鼻尖，故意将热气呵在她耳畔，见她又要落泪，忙敛了调笑正色道“娘子别哭了，快说说爹当年是去哪里当兵的？还有，娘是哪里人？”
苏清雪那双泛着晶莹泪珠的大眼睛，深情地投向了那被皎洁月光轻抚的窗棂。其上流苏轻曳，映着银辉熠熠。恍惚间——又见爷爷枯瘦的手指点在泛黄舆图上：“你爹是个闷葫芦，唯独提起你娘时眼里有光。那年他到太山运火石，撞见一伙土匪劫商队——你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裙摆都被血浸透了，怀里还死死抱着半袋粗盐……”
“爷爷说，爹当年是去的云阳关，一同前去的有三爷苏人峰，四爷苏照峰和长子苏定海。而娘是流沙城下面一个小县城的人，叫刘婉灵，爷爷说也不清楚是哪个县的？外公家是行商的，卖粗盐为生，听爷爷说，是一次走商时，在太山遇上了土匪，爹那时候去太山那边推火石，正好救下了逃跑中的娘，为此车子也不要了，跑了回来。当时娘伤的重，便在家里住下养伤，而伤好后，便和一直照顾她的爹成婚了。”苏清雪语气轻柔，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被角的并蒂莲绣纹，诉说着当年的往事。
听到这里，杨明凝眉沉思起来，“那你舅舅是怎么知道娘在伏牛村的？”
“爷爷说了，外公家有钱，家丁也多，得知娘带的商队遇袭后，舅舅便召集人手去当时出事儿的附近打听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打听到了，是经常去拉火石的人救走的，舅舅也是对娘用心，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了这里。所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他把娘带走，留我一个人和爷爷相依为命。”苏清雪解释了一下。
杨明消化着妻子所说的消息，“云——阳——关？”他右手的手指轻轻点击着雪儿的手背，“如此说来，找到娘的问题不大。只是爹这里不知是什么情况，根据柳伯父和姜大人所说，桀上位后，云阳关易主，守军八成是被吕怀仁收编了。吕怀仁曾带云阳关的兵征伐过安邑。不过当时也没发生什么大的战役，人应该还是在的。”杨明凝眉沉思，“至于流沙城——？”雪儿看自己相公这般为她，被幸福狠狠的冲刷着。“你舅舅既能掘地三尺找到娘亲，我便能把整个冀州掀过来！” 苏清雪猛地撑起身，半幅锦被滑落也浑然不觉：“当真？可…可若是爹已经……”
“活要见人，死要见碑。”杨明用锦被裹住她单薄的肩，“娘子，昨天在二哥家谈的事儿，就是计划收服流沙城和云阳关。我已经交待下去了，钟伯父的斥候三日后潜入云阳关，姜大人在流沙城也将洒下暗桩。按我的构想，不会太久的，等二哥练出新军——”他忽然噤声。
是雪儿扑进了他的怀里，怀中的妻子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看到一丝光明和希望的震颤。雪儿激动的问道：“相公，你说的是真的吗？”
杨明看她开心激动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事儿我还能骗你吗？放心吧，大哥和二哥他们，我已经交待过了，让他们抓紧时间行动，征兵满足防守要求后，便会考虑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