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崖底的潮气漫上来，还魂草的清苦气钻进鼻腔时，萧逸云的指尖正触到药箱冰冷的铜锁。他望着黑衣人抓着老藤往下探的背影，忽然听见“啪嗒”一声轻响——是那块沾着阿砚脓渍的帕子，被风卷着，正落在对方脚边的碎石上。
帕子的粗麻边缘在风里簌簌颤动，暗褐色的污渍像枚凝固的血印，被日光晒得微微发亮。萧逸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下意识想喊住黑衣人，话到嘴边却成了：“小心脚下，第三块岩石是松的。”
黑衣人抓藤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字。他的靴底碾过碎石，离帕子只有寸许，风却在这时猛地转了向，把帕子往他脚踝边又送了送，像只怯生生的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脚。
“这风邪门得很。”黑衣人低骂一声，腾出一只手去拨帕子，指尖刚碰到布料，忽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他盯着帕子上的污渍，喉结滚了滚——那颜色太深了，不是普通伤口该有的样子，倒像他三年前在儿子床前见过的脓水，黑中带紫，带着股化不开的腥甜。
萧逸云背着药箱往下挪了两步，岩缝里的荆棘勾住了他的衣角，扯得他一个趔趄。药箱里的陶罐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替他说不出的话打拍子。“那是阿砚昨天换下来的帕子，”他终于找到声音，比风还轻，“郎中说，这颜色的脓水，是瘴气入骨髓的征兆。”
黑衣人没接话，重新抓紧藤条往下探。老藤被两人的重量拽得“咯吱”作响，藤皮剥落的碎屑飘在空中，混着还魂草的苦气往人肺里钻。萧逸云看见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些，方才紧绷的脊背，此刻竟透出点不易察觉的松动。
风又起时，帕子被卷得更高，恰好贴在黑衣人垂着的手背上。他这次没再甩开，任由粗麻布料蹭过掌心的茧子——那茧子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硬得像块小石子，此刻却被帕子的颤动拂出些微痒，像有只蚂蚁顺着血管往上爬。
“三年前，我儿子也用过这样的帕子。”黑衣人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撕得有些碎，“也是这么块粗麻布，天天换，天天脏，最后……”他顿了顿，靴底在岩石上碾出道浅痕，“最后帕子还没来得及晾干，人就没了。”
萧逸云的脚步停在半崖。药箱的肩带勒进肉里，疼得他鼻尖发酸。他想起阿砚今早昏沉间攥着他的手说：“先生，我不想死，我还没学会你说的‘活脉针’。”那时少年的掌心全是冷汗，指甲缝里还嵌着崖底的泥，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藤。
“阿砚才十七。”萧逸云的声音带着颤，“他说等病好了，要去山那边的镇上学针灸，回来给村里的老人免费扎针。”风把他的话吹向黑衣人，帕子仿佛也听得懂，在对方手背上抖得更急了，“他的帕子总洗不干净，不是因为懒，是他总用这面擦药罐，说要留着干净的一面给我包草药。”
黑衣人抓藤的手忽然松了半寸，身体在风里晃了晃。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帕子，污渍边缘的麻线已经磨白，却能看出有人用针线小心缝补过的痕迹——是同色的线，针脚歪歪扭扭，像阿砚平时给药箱补补丁的手法。
“还魂草在右侧石缝里，长在蕨类植物下面。”黑衣人忽然往下滑了一大段，声音从下方传上来，带着崖底的回音，“你带了小铲子吗？别用手拔，根断了就没用了。”
萧逸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从药箱侧袋里摸出把黄铜小铲，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这是阿砚去年亲手打的，说铲头圆一点，不会伤着草药的须根。“带了！”他应着，加快了下探的速度，风卷着帕子，竟一路跟着他的脚步，像个尽职的向导。
黑衣人已经站在崖底的平地上，正用刀拨开挡路的蕨类。他的靴底沾着湿泥，脚踝边的帕子被风卷成一团，像只被驯服的小兽，乖乖趴在他脚边。“过来吧，”他头也不抬，刀背敲了敲一块覆满青苔的岩石，“这下面就是。”
萧逸云跳下最后一步，落地时踉跄着扶住药箱。还魂草的清苦气突然浓得化不开，混着泥土的腥气，往肺里钻得又深又急。他蹲下身，用小铲小心地刨开泥土，看着那些青绿色的叶片在风里舒展，忽然觉得眼眶发潮。
“这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