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心术不正？！”黑衣人的怒吼像炸雷般在藤桥上空炸开，怀里的孩子被震得瑟缩了一下，咳嗽得更凶，小脸紫得像颗被霜打透的桑葚。他慌忙用手掌护住孩子的耳朵，另一只手却猛地指向萧逸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弟弟躺了三个月，魂儿一天比一天飘，镇上的大夫都说没救了！要不是听说你有还魂草，我能冒着摔死的风险爬断魂崖？你倒好，揣着救命草当宝贝，眼睁睁看着人等死——这就是你们药农说的‘医者仁心’？”
萧逸云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刀鞘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他看向那孩子翕动的鼻翼，还有黑衣人臂弯里露出的、被草叶划破的伤口——那伤口结着黑痂，显然是被断魂崖的毒藤刮过，却只用破布草草缠着，毒液正顺着血管往心口蔓延。
“医者仁心，不是把药给疯子。”萧逸云的声音冷得像崖底的冰，“你昨天夜里在草庐外烧符，想用‘借魂术’抢我妹妹的阳寿续给你弟弟，当我没看见？那符灰里掺着的‘锁魂香’，三里外都能闻见腥气！”
黑衣人脸色骤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你胡说！我那是……那是求神拜佛！”
“求神拜佛用得着往符水里掺活人头发？”萧逸云往前逼近一步，青铜匣的金光在他胸口亮了亮，“你弟弟的离魂症本是轻症，就是被你用这些邪术折腾得魂体分离！再敢用‘借魂术’，不出三天，他就得变成没有三魂七魄的空壳子！”
这话像把冰锥刺进黑衣人心里，他抱着孩子的手猛地一颤，孩子的哭声陡然拔高，带着濒死的虚弱。他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拍着孩子的背，声音里第一次带了哭腔：“我……我也是没办法了……神婆说这法子最快……他要是没了，我爹娘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办法不是抢来的。”萧逸云的语气缓了些，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竹篮，里面铺着湿润的苔藓，放着三株鲜嫩的还魂草，叶片上的露珠滚来滚去，“这草性烈，需用晨露泡着，每日辰时取一片捣成汁，混着小米粥喂下去。但前提是，你得把家里那些符咒、香灰全烧了，再用艾草煮水给你弟弟擦身，去去邪祟。”
黑衣人盯着竹篮里的还魂草，喉结滚了滚，却仍梗着脖子：“你要是早肯拿出来，哪有这么多事？”
“早拿出来，现在你弟弟已经成了符水催熟的药罐子。”萧逸云把竹篮递过去，目光落在他臂弯的伤口上，“你胳膊上的毒藤伤，用还魂草的根须嚼烂了敷，一日换三次，再晚就该烂到骨头里了。”
黑衣人接过竹篮，指尖触到草叶的凉意，忽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他看着萧逸云转身要走，突然哑着嗓子喊：“等等！”
萧逸云回头，见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碎银，还有个磨得发亮的铜锁——锁身上刻着个“安”字。“这是我家仅剩的东西……”他把布包往萧逸云怀里塞，“药钱，你得收下。”
萧逸云没接，指了指那铜锁：“留着给你弟弟挂着吧，比碎银管用。”他顿了顿，“三天后卯时，带他来草庐，我给他施针固本。记住，别再信神婆的鬼话。”
黑衣人捏着铜锁，看着萧逸云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忽然蹲下身，抱着孩子无声地哭起来。竹篮里的还魂草在晨光里泛着淡绿的光，叶片上的露珠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像道暖流，慢慢淌进心里那块被怨怼冻住的地方。
孩子不知何时止住了哭，小手抓住一片还魂草叶，咯咯地笑起来，脸色竟比刚才红润了些。黑衣人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把草叶从孩子手里抽出来，放进竹篮里盖好。
他抬头望向草庐的方向，晨雾正一点点散去，露出青瓦上的炊烟。怀里的孩子咂了咂嘴，像是在做什么美梦。黑衣人忽然笑了，抱着孩子往山下走，脚步虽急，却稳了许多——他知道，这次不是往绝路上冲，而是朝着活人的方向，一步步走回去。
藤桥上的晨光越来越暖，刚才被踩乱的苔藓慢慢舒展开，沾着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个被救赎的瞬间，在风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