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月趁巨兽彻底僵死不动，俯身捡起阿木尔那柄断了刃的长刀——那是他生前最宝贝的武器，木柄上还留着他掌心磨出的光滑痕迹。她用袖口仔细擦去刀身的血污，尽管裂痕累累，刀锋却依旧泛着冷光。
暮色像潮水般漫过林地，将巨兽庞大的躯体裹进越来越深的阴影里，只有那双曾经凶光毕露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空，渐渐被夜色覆盖。苏璃月握紧长刀，指腹摩挲着木柄上熟悉的纹路，仿佛还能感受到阿木尔握着它时的力度。
“你总说这刀能劈开所有邪祟，”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今天，它做到了。”
远处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衬得林间愈发安静。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被阴影吞噬的巨兽，再没有半分留恋，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长刀在她身后轻轻晃动，刀鞘撞击着腰间的玉佩，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心里那句无声的告别。
夜色渐浓，她的身影很快被密林吞没，只有那柄断刀的微光，偶尔在树影间一闪，如同阿木尔留在她生命里的最后一点光亮，指引着她往前走，不回头。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林梢，连月光都被滤得只剩几缕碎银。苏璃月靠在断裂的树干上，断刀插在脚边的泥土里，刀刃上的缺口还凝着墨绿色的血，那是刚才那头巨兽的血。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浸透了粗布衣衫，黏在皮肤上，每动一下都像被砂纸磨过。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嘴角的血渍，却笑了笑。三天前从隘口逃出来时，她以为自己撑不过当晚——那时阿木尔刚断气，胸口插着半截箭杆，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里，有担忧，有不甘，还有句没说出口的“快跑”。她抱着他的尸体躲在石缝里，听着追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白死。
“阿木尔，你说过这把刀能劈开巨石，”她低头看着刀柄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刻痕，那是去年她生辰时，阿木尔用烧红的铁丝烫上去的，“刚才你瞧见没？它不仅能劈开石头，还能扎穿畜生的脖子。”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像是谁在轻轻应和。苏璃月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站起身，拔起断刀。刀柄被她的血浸得温热，仿佛有了生命。她知道追兵还在后面，那些人要的不仅是她的命，还有阿木尔藏在刀鞘里的布防图——那是他用最后一口气塞给她的，说“守住这个，就守住了半个隘口”。
“再走三里地就是黑风口，过了那里，就到咱们约定好的芦苇荡了。”她拖着伤腿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个血印，“你说过芦苇荡的秋天有白鸟，我还没见过呢。等把图送到将军手里，咱们就去看，好不好？”
断刀的微光在林间明明灭灭，像阿木尔以前点的马灯。有那么一刻，她仿佛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追兵的沉重，而是阿木尔惯有的轻快，带着点戏谑的调调：“小璃月，走快点，磨磨蹭蹭的，白鸟都飞跑了。”
她猛地回头，只有树影摇晃，夜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苏璃月咬了咬唇，把眼泪憋回去，握紧断刀加快了脚步。伤口的疼越来越烈，但心里那点光却越来越亮——那是阿木尔用命给她点燃的，她得带着这光，走到天亮，走到芦苇荡，走到所有约定好的地方去。
月光终于挣脱云层，照亮前方的路。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断刀的影子斜斜搭在上面，像有人在身后，轻轻扶着她的胳膊。苏璃月笑了，迎着月光走去，后背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却衬得她的眼神，比星子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