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大胖小子
云湘雅跟随在付氏的身后迈出房门，瞧见远处那个令人朝思暮想的身影时，她眼中闪过如烟花炸开般的惊喜，随后又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与落寞。
江承然一袭石青色长袍，静静地伫立在一棵桃花树下，身形修长挺拔。
似锦繁花，缤纷落英，桃花簌簌而落，花瓣悠悠飘落在他的肩头。
他抬头看过来，眼睛里像是藏着漫天星辰，又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无声的凝望。
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彼此，目光胶着，仿佛要用眼神将对方的模样镌刻进心底。
付氏冷眼瞧着，两只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回想到前些日子，沈砚辞刚刚
接管兵部时，曾传出的消息。
武德侯夫人有意把女儿陈清持许配给户部郎中江海川的长子江承然。因为这件事情，云春直还冲她发了好大的脾气，责怪她不该把女儿许给娘家那个对他仕途毫无助力的侄子。
尽管她心中再不满，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起云湘雅的亲事。
付氏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慢吞吞的人，心中无名火起，语气不客气的训斥道：“一个未出阁
的大姑娘，看到男人就挪不动步子，还要不要脸了！”
自从她拒了江家的求亲，转而给自己订了付家的亲事，云湘雅算是看明白了。
付氏也不并仅是对她置之不理，至少她还会费尽心力的为她谋那样一门折辱
作践人的亲事。
所谓“继母多偏，庶母多刻”，虽不能涵盖所有，但不可否认，付氏就是这
样的人。
云湘雅浅浅一笑：“夫人何必这样尖酸，毁了我的名声，对家中的弟弟妹妹
又有什么好处？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我还是云家知书达理的小姐，怎么由您教养了几年，我就变成不要脸的了？莫非盖因母之训育未善，所以才子乃不贤？”
“你！你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和我这样说话！”
付氏站住脚怒不可遏的瞪视着她，她的腮帮子咬的死紧，胸口不住的起伏，看来是气得不轻。
云湘雅挺直了脊背，目光与她对视：“父亲若是知道您今日拜会沈夫人，什么都没说便草草收场，不知对您会不会有好脸色。我劝您还是省省，把力气都留在晚上吧。”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并不理会身后气得浑身都在打颤的人。
柚柠扶着亦兰的手回到房里，肚子并不是持续的痛，而是一阵阵的，大有愈来愈重之势。
吉良抱了两个盒子放在大炕上，一个描金漆盒盒身雕刻着瑞兽图案，里面躺
着一支品相极佳的百年人参，参须完整，色泽温润。
另一个是个檀木盒子，里面是一件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小衣裳。针脚细密均匀，领口和袖口处还绣着稚嫩的小花骨朵，几朵刚开的小花花瓣鲜艳柔嫩。
最下面放了拨浪鼓和不倒翁，上面画着胖娃娃的笑脸，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喜欢。
亦兰忍不住感叹：“夫人，云姑娘可真细心。”
柚柠点头，随手拿起拨浪鼓在手中晃了几下，两侧的小鼓槌与鼓面碰撞，发出清脆又活泼的声响。
她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的抽痛，人也僵硬的站在原地，手下意识的捂住肚子，指节都因用力变了形状。
亦兰吓坏了，脸色苍白，嘴唇也哆嗦起来：“夫夫人，您您怎么了？”
柚柠觉得这疼痛比早上更频繁了，似乎也剧烈了一些，都说妇人生产便如跨鬼门关，她的手脚发凉，内心添了一丝紧张。
“我，肚子疼。”一句话说的十分艰难。
吉良早就飞奔着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沈夫人就带着宁嬷嬷和两个产婆一起走了进来。
几人扶着柚柠去隔壁早就备好的产房，此时小腹的疼痛愈加剧烈。
她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揪住被褥，鬓边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夫人一边替她理顺着头发一边道：“有娘在呢，别怕。”
柚柠闷哼一声算是回答，她的眉头紧皱着，没想到生孩子竟然这么疼。
腹中剧痛，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乌发软枕，汗珠子润湿了两边的发丝，几缕湿发粘在她脸颊。
从白日疼到了夜里，直到沈砚辞从外面回来，肚子里的那一个才有了一点要出来的意思。
柚柠已经没了力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沿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沈砚辞问了里面的情况，耳边听得柚柠痛苦的呻吟声，嘴唇迅速褪尽了血色，他背在身后的手背青筋毕现。
这样温暖的天，他感到了自己在颤抖，身上忽一下的冒出冷汗。
时间飞速的流逝着，天色已经黑透，随着宁嬷嬷的一碗汤药进去，吉良的一盆血水端出，沈砚辞只觉得眼前发黑。若不是他死死的抓着门框，只怕是要站立不住。
坐在房门口等消息的沈夫人摇了摇头，催促儿子先进屋去休息，等孩子生了再使人去叫他。
他从傍晚回来就杵在产房门口，不吃也不喝，站在屋檐下，觉得时间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难挨过。
夜半子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与产婆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沈夫人捻动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口中道了声“阿弥陀佛”，赶紧伸手拦住了正要冲进屋的儿子。
“儿媳妇刚刚生完孩子，累到虚脱，身下还来不及清洗，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做什么！”
沈砚辞的双目赤红，脸色依旧不好看：“娘，我想进去看看柚柠她怎么样了。”
“你明日再看，这都半夜了，儿媳妇也要好好休息。你放心吧，夜里有娘陪着她。”
沈砚辞还想再说些什么，沈夫人朝他一瞪眼，他便转了想法：“那我看看孩子总成吧？”
“你等着！”
沈夫人独自推门进去，见柚柠已经累得睡着了，便轻轻地撩开贴在她脸颊的发丝，又给她理了理被角，这才吩咐产婆把门打开一条缝，让等在门口的儿子看看孩子。
后半夜里，柚柠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的眼皮子发沉，实在不愿意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把手伸进了被子里，寻到了她的手之后便与她五指交缠，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随后，沈夫人也走了进来，她端着肉粥、蛋羹和一小碗的菌菇鸡汤来到床边。
柚柠微微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瞧见了床边四只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她。
她心里莫名的就起了又酸又暖的滋味，眼角慢慢滑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又忍不住笑了：“我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