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昭从皇宫回来，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滚动间带起一丝寒意。
肆风驾马而行，低声问：“王爷，可要去看看王妃？”
陆玄昭微微颔首，又道：“去，把李大夫调制的雪肌膏带上。”
另一边，澄园内。
虞苏正睡得香甜。
她早已喝过驱寒的汤药，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黄嬷嬷一行人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这场反击，她绕了个圈，虽吃了点苦，但最终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更何况，清远帝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光那几盒人参燕窝，就值回了所有折腾。
这买卖，倒也不亏。
室内暖香萦绕，汤婆子散着热气，虞苏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直到一阵轻敲门声响起。
“小姐，王爷又来了。”
青葵低声通传，语气波澜不惊，显然对陆玄昭三天两头不请自来，见怪不怪了。
虞苏半睁着眼，懒懒应了一声，在青葵的服侍下起身换衣。
这次，她没有再穿得单薄，而是披了一件厚实的狐裘，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白狐毛，整个人被裹得暖暖的。
她微微低头，小脸半埋在柔软的绒毛里，衬得肤色更是雪白如瓷。
偏厅内，炉火正旺，暖融融的。
陆玄昭看着虞苏穿着厚厚的披风缓步走来，脸上气色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
“演技倒是不错，宫里御医亲自来诊，你也能瞒过他们。”
虞苏眉眼微弯，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那可没有，宫里的御医都是老人精，哪里看不出我在装病。”
她顿了顿，又道：“怎么叫我都不醒，他们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真把我给掀起来？再加上王爷你……”
“我如何？”
陆玄昭静静看着她。
空气一瞬凝住。
虞苏笑了笑，没接下去。
陆玄昭在意她，那些人自然愿意讨好她。
只是这情，她却不敢接受。
她怕了。
她并不天真，知道时代的观念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一个男人的心性，不如让自己彻底接受这规则来得更快。
可虞苏向来目标清晰，宁缺毋滥，绝不将就。
生活哪能事事圆满？
如今她有颜、有钱、有权、有势，何必贪心去求一个不确定的爱情？
陆玄昭看着她，见她久久沉默，黑色眼睫轻动，一抹晦色一闪而过。
陆玄昭突然开口道：“离婚礼不过三月，该筹备的也已经开始了。”
虞苏抬眸，打趣道：“王爷是来通知我一声？还是想问问我嫁妆里都有什么？”
陆玄昭瞥她一眼：“我不缺你的嫁妆。”
“但我缺啊，嫁给王爷，总不能寒酸得让人笑话。”
陆玄昭沉思。
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到。
他略过这个话题，“陛下的意思，婚宴要办得体面些。”
这个不难想。
虞苏哪怕有县主封号，可命格极差。
清远帝此举，难免有非议之声。
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不愿让人觉得亏待了陆玄昭。
毕竟，戏演得久了，他自己都快信了，陆玄昭是情同手足的亲人。
陆玄昭静静看着她：“你对这场婚宴，有什么想法？”
“其实，我没什么想法，左右不过是一场形式，假夫妻而已。再说由王爷做主操办，我很放心。”
陆玄昭抿了下唇，眸子深邃。
没坐多久，他就回去了。
他走的仓促，木门打开，冷风裹挟着雪尘卷了进来。
虞苏看着雪尘，眸光微晃了晃。
她故意的。
·
翌日，秦臻匆匆赶到澄园，一进屋就看到虞苏靠在榻上，身上披着一件暖色狐裘，手里捧着汤婆子。
“苏姐姐，你没事吧？外面都传你病得卧床不起，我听了可担心死了！”
虞苏起身迎过去，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身体向来不错，可真病起来，就看着吓人。放心吧，没事的。”
二人聊了会天。
秦臻感叹世事无常，眨眼间，虞苏就被定好了亲。
“姐姐与王爷的婚期将近，我也想给你添点妆。”
虞苏微微挑眉：“难为你有心了，不过我的嫁妆够了，你可别乱破费。”
“那可不行！我的心意也要算数。”秦臻让丫鬟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郑重推到虞苏面前，“姐姐看看，喜欢吗？”
虞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精致的头面，镶着细密的珠玉，显然是件好物。
添妆是一片心意，虞苏也不好推拒。
等秦臻日后成婚，她再还礼回去就好。
于是，虞苏眸光带笑：“你倒是会挑，简直送到我心坎上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默契？”
秦臻笑得合不拢嘴，见虞苏爱不释手，就知道自己没选错。
“一听到苏姐姐的婚事，我就专门找了京里最好的匠人定制的……”
秦臻说着，不由想到了哥哥。
其实她多想，这是给哥哥的新婚礼物。
可姻缘便是如此，哥哥选择了他的路。
虞苏轻叹，合上首饰盒，收起：“这是你的心意，既然是你送的，我就不推辞了。”
“只是你这样大手笔，小心以后嫁人了，夫家管着你的银子，你可就没这么阔绰了。”
秦臻被打趣，心头的伤感一扫而空，轻哼笑道：“就算我嫁人了，银子还是我自己管，我想给谁买礼物就给谁买。”
二人嬉笑做一团。
秦臻笑了笑，神色犹豫了片刻，又低声道：“苏姐姐，辅国伯家的亲事……退了。”
虞苏一怔，笑道，“那是好事，我还真怕你掉入那狼窝了，快给我说说，你怎么想通了？”
秦臻却没有笑，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你这是什么表情？亲事退掉了，对你而言是解脱，怎么反倒愁眉苦脸了？”虞苏问。
秦臻攥了攥袖口，眼睫颤了颤。
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有人联系了他们。
哥哥没死。
他如今潜伏在大金，身份极其隐秘，尚不能回国。
既然哥哥还活着，她就再也不必依赖顾绍一家。
那条她原本以为是退无可退的路，如今终于断了。
可是……究竟要不要告诉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