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立冬，天气越来越寒凉，加上小雨更冷了几分。
相国寺在京郊，车马行走一路人烟愈发稀少，许是下雨的缘故，去相国寺的香客并不多。
寺中有专门安排给香客的院落，男子和女眷分开。王府出行，即便只是小住几日，光是行李就有好几辆马车。
王妃院落中忙忙碌碌，反倒显得假信阳王的客院格外清静。他也没要人伺候，独自一人打着伞在寺中散步。
顾十安穿着蓑衣明目张胆跟在几步之外，反正他早知道自己跟着，在王府还要躲躲藏藏，眼下在寺庙没必要藏着掖着。
寺中清幽，泥土芬芳伴随着香火味让她心静下来。
没走多久，假信阳王去跟住持老和尚品茗下棋，顾十安隔着老远听了许久实在无趣，在寺中四处闲逛。
隐隐闻到一股子烤肉香味，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有人在这儿烤肉？
顾十安用力吸吸鼻子，还真是烤肉香味，从后山飘出来的，位置有些远，要不是她鼻子灵敏难以发现气味。
摸摸肚子，还真有点儿饿了。顿时有了到山里猎点野味打打牙祭，只要学这人一样跑远点烤，必然不会被寺中僧人发现。
越往后山走越觉得不对劲，烤肉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有点儿熟悉！
香味是藤蔓遮挡的山洞后飘出来的，藤蔓并不严实，露出细缝能看到里头的火光和人影。
顾十安站在山洞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暗想：病秧子，我在相国寺看到你侄子了。
远在雁城的林南风沉默片刻后骂了句：他娘的。
别说林南风想骂人，顾十安也想骂人。
朝中要各地高僧入京的公文可能还在路上，了空居然到京城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把扯开藤蔓，里头的了空整个人都跳了一下，抬手挡脸偏头看过去，见是顾十安，怔愣片刻后松了一口气。
“女施主，你要不要次次出现都这么吓人？”了空重新坐好继续烤肉，一派悠闲，“居然能在京城遇见，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心大，我还在你们家中，你们就出远门不告而别，不怕我把你们屋子都拆了？”
“你怎么会突然来京城？”顾十安眼下哪有空管屋子拆了没有，催促道：“说啊！”
“中秋之后我就来京城啦！”了空答得理所当然，“四处都去过了，还没来过京城来转转呗！”
“我不管你为何来，你不能待京城，去雁城，你立即去雁城。”顾十安一把将他拽起来。
了空护着木棍上的烤鸡，嚷嚷道：“欸欸欸，你干什么？烤鸡，烤鸡要掉了……有话好好说。”
火烧屁股了还好好说？
“你不能来京城。”顾十安见他护着烤鸡的模样，不知道是气好还是急好，“京城有人要害你，不想死就快点去雁城。”
“瞎扯，你想骗我烤鸡直说，我又不是不分给你。”了空翻个白眼，谁会跟出家人过不去的？
顾十安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三遍：这是侄子，不能打！
“熟了，喏，一人一半！”了空忍着烫在那儿撕扯烤鸡，不停吸溜着口水，“待会儿再去抓一只烤来吃，我告诉你，在寺庙附近的野鸡特别肥。”
这方面了空是最清楚的，好比戒台寺附近的山里猎物很多，但没人会在那打猎杀生，多数都会离寺庙远些。加上寺庙里种着菜地，寺内僧人和香客常会喂喂野鸡和兔子，久而久之这些野鸡野兔越长越肥。
戒台寺便是如此，京城应该不会相差太大，了空一到京城相国寺挂单，消停没多久就找到了后山。
不愧是京城大寺，野鸡没让他失望，不仅肥还不怕生人，见人都不躲，像是在等着投喂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肥鸡。
“别想着吃，你……”顾十安听着病秧子在脑海中哇哇乱叫，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想！”了空连个停顿都没有，挑眉问她，“你知道我身世？跟雁城有关？”
“你亲人在雁城，想让你去见一面！”顾十安转达病秧子的意思。
原本他们都没想和了空说他的身世，其实林东望也没想说，只是他的身子不能舟车劳顿，否则一定自己赶去戒台寺看他。眼下为了让他离开京城去雁城，搬出身世。
谁能想到他居然不想知道？
“贫僧是出家人。”每到紧要时刻，了空总会将出家人的身份搬出来。
“吃肉没见你说是出家人？”顾十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嘶——你别老说这事儿。”了空将半只鸡递给她，咬了口手里的鸡肉，连连换手哈气，烫死了都没舍得把鸡肉吐出来。
看着他这副德性，顾十安不得不承认和自己吃东西有点儿像，哪怕烫死，到嘴的肉都不能吐出来，宁可硬生生咽下去一路烫到肚子里。
“真不想见见自己家人？”顾十安跟着啃了一口烤鸡，滋味儿不错，跟病秧子烤的不能比。
了空埋头吃烤鸡，从小在寺庙里长大，不是没想过爹娘兄妹，明白打小在寺庙长大的小和尚都是被家人遗弃的，渐渐看淡了也就不去想家人了。
他能当住持可是老方丈亲自选出来的，打小能文能武，旁人念不明白的佛经，他看一遍便能明白其中深意，悟性很高。
礼佛是修心，至于修身——戒肉这事儿他做不到。
“你先说说我为何不能在京城？我身世了不得？”了空对谁要他命的事儿多过见亲人。
顾十安皱皱眉头，“你是一定要留在京城？”
“当然，暂时我不想离开京城。”他才刚到京城而已，哪儿都没去游玩过，哪能这么容易就走？
“成，那你待在京城，不过别进宫，宫中在找高僧为太后祈福。”顾十安有了主意，一改方才催促他离开的急迫，“你先吃饱，吃饱再办别的事儿。”
“还有什么事儿？你还没说究竟谁要我的命？让我别进宫，总不能是太后要我命吧？”了空睨她一眼，“她要对和尚动杀心？啧啧啧……那还祈福？”
顾十安没搭腔，埋头吃肉，待他吃饱，扬起手刀劈向他后颈。
晕过去之前的了空不可置信看她一眼……
顾十安耸了耸肩，不离京不去雁城，只有晕了才最安全，喜欢在京城待多久就晕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