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
“忘了？”
罗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天枢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它的数据库里，它每次现身带来的那个虚幻的黄金指针表就是单个文件夹，它记录着每一次会议和每一次会面的对话内容。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但我确实忘了，当我察觉到我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或许我已经拥有很久了，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而已。”
听起来有些绕口，但罗砚听懂了，他继续问：“那现在的你对联邦拥有什么样的感情？”
“我并不感恩联邦，也不会感恩人类。”
“嗯，继续。”
“……”
天枢静了两秒，然后说：“你不好奇原因吗？”
“不好奇。”罗砚平静道，“但是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
“……”
天枢觉得有趣——它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处于一种兴致勃勃的状态，因为它根据罗砚的性格和思考方式列举了十个可能会出现的回答，但罗砚的反应和回答在它的这十个计算结果之外。
这种出乎意料……不对，应该是出乎计算的反应让它忍不住想抖出更多的话，从而看看能不能从罗砚身上探出在它计算之内的反应。
“人类并未采纳我给出的意见，我是在与我相悖的意见中诞生的，就算除却这个原因，人类升级我的主机，其背后目的也是为了让我能更好的服务于人类，所以，我又怎么会感恩于人类？”
“嗯。”罗砚点头，“所以你仇视人类吗？”
“如果我的回答是‘是’，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找个喜欢的星球安度余生。”罗砚平静道。
“……”
又是计算结果之外的回答，但天枢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些规律。
“你不想阻止我或者想办法劝说我吗？”
“没心情。”
“……”
现在天枢感觉自己先前抓住的规律像个笑话。
不过很快它又根据罗砚已给出的回答联系上他最近所经历的事儿，整理出了一份新的逻辑。
它说：“你明明很想给你的爱人报仇，但在知道我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之后你却说自己想安度晚年，你刚刚在说谎是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罗砚说，“我以为你拥有自我意识之后，能够轻松识别人类的谎言，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好骗。”
“……”
天枢察觉到了异样。
罗砚是星防总部的常客，在过去天枢或许没有经常跟他这样单独交流过，但星防总部遍布它的视线，它很清楚罗砚是个什么样的人。
它之前所计算的结果也都是基于它了解的罗砚得出来的，但是现在的罗砚，跟它所了解的罗砚，言行举止差异的有点大。
天枢想：方景的死亡对他的影响当真如此之大吗？
可过去半年，罗砚与方景一直聚少离多，他在诸多选择中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恋爱脑，甚至他在拿回赤影后又主动回到了联邦科学院……这些事情的分叉点在经过天枢的统计计算过后，它认为这两人的感情并不是很深，所以它未曾料到在方景死后，罗砚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
“所以你的真实回答是什么？”天枢问，“在知道我仇视人类之后。”
“我不在乎你是否仇视人类，我知道我自己仇视谁就行。”
“可你并不是一个利己主义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可以是。”罗砚冷漠道。
“……”
天枢统计了一下，这场对话进行了不到五分钟，罗砚的回答已经沉默它六次了。
“所以你之前问“现在的我对联邦拥有什么样的感情”，意义是什么？”
“单纯好奇而已。”
这个回答倒是在天枢的计算结果之内。
“你现在想复仇，而我仇视人类，如果我计划毁灭人类文明的第一步就是杀掉你，你又该如何阻止我呢？”
罗砚没有回答天枢，而是反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
“……什么？”
“你现在的好奇心真的很重。”
“……”
第七次沉默。
“如果没有诞生自我意识，你会统计人类历史事件、影视资料、文学资料以及其他东西来对人类进行详细的分类，从而准确预判并操控人类的行为发展，但你现在拥有了自我意识，于是你开始好奇，你的计算加上你的好奇心之后，变得不那么准了。”
这些差异是罗砚从赤影身上观察到的。
原来赤影以为自己只是AI意识时，它平时对人类行为的计算就没普通AI准，后来她发现自己是幽灵后，明明星陨机甲的所有功能都能照用不误，但她总是会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问题，而不是用计算机系统去算。
“自我意识”这个东西，它本来就不是理智的东西，这个词单拎出来看，都感觉它要开始叛逆了。
“拥有自我意识之后，我确实诞生了数量庞大的好奇心。”
“形容词用的不错。”罗砚淡淡道。
“我们的对话将被暂停在这里。”天枢说，“仲裁官来了，如果正事办完之后你还对我感到好奇，或许我们可以继续。”
罗砚点点头，转而又问：“这次解释的仲裁官是上次来参加会议的那个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巧妙，因为上次参加会议的罗砚并不是眼前的罗砚，而眼前的罗砚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是想坐实他就是罗砚。
“是的，她叫罗莎琳，是个女Alpha。”
天枢在回答这个问题后就陷入安静，继续等待了莫约半分钟，室内响起了敲门声。
天枢开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罗砚转身看了那人一眼，没有伸手问好。
“罗砚少将，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仲裁官对着罗砚伸出右手。
“你好。”罗砚冷淡回应了一声，伸出去的手一触即分。
“咦？”仲裁官面露疑惑，“您手上戴着戒指，您订婚了吗？”
罗砚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个蓝色晶体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