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浅一边收拾旁边的狼藉,一边给叶邢舒搬了把椅子过来,说道:“小的时候,我哥差点也把我和母亲杀了。清醒之后,他一心求死,可是他自己死不了。就好像受到了某种诅咒一样,我们司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被监管隐匿了起来,我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坚持让国家把他身上的能量抽干……”
叶邢舒收紧了握住司度的手,“之后呢。”
司浅抬头盯着那些冰冷的仪器,“后来我哥慢慢的死掉了,十年前,我们只能捕捉到他闪动的磁场,一直漂泊在外,也在不断的挪动。直到纪队长说我哥一直在找你,才明白,原来这十年期间,他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她的感受没有出错。
叶邢舒无法想象,司度守在自己身边十年却无法对她说出一句话的画面。
曾经多少次受到的攻击,总有种无形的力量替她挡下。
那种奇妙的感觉,也确实是从十年前开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背后,竟然有人守了她十年。
“这个磁场我可以理解为鬼吗。”
如果是他,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司浅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她弯身捡起那条磁场连接管,微微仰头,视线落在磁场屏幕上,“他为了你建了个房子,亲自设计的……你看到了吧。”
叶邢舒低头看向冰冷光床上的人,“看到了。”
“我哥将血给了你,不论你在天涯海角,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到你的身边。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疯子,杀戮之神,可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叶邢舒沉默的看着一动不动的人。
面对一个已死的人,又让她说些什么?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多次的相抵,所以才会使他的磁场薄弱到消失。
又是为了她吗?
叶邢舒忽然冷声道:“我恨他。”
“什么,”司浅回头看她。
“我恨他,”凭什么在她身后默默做这些,现在又死在她面前。
所有一切,全是她通过别人的口中得知。
当初自己恨他,误会他,甚至是选择遗忘,又算什么?
司浅知道叶邢舒并不是真的恨她哥,而是受到的冲击太大,连反应的准备都没有给她。
有爱才有恨。
“看到了吗?那也是他的一部分磁场,比释放在外面的更强大。”司浅指着左上方一块不同的磁场屏幕,上边还在工作。
但是显示已经很弱了。
他们已无法准确探索里边的曲线变化。
“部分磁场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问我那书怎么回事吗?这里,可以输入一些磁场剧本,丰富曲线的跳动。当时我试了一段,证明了这里边的磁场能和外部剧情共鸣。大家都在猜测,那是我哥缔造的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司浅说到这里,眼里有了些光。
她忽然看向叶邢舒,“或许,我哥他现在就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拥有平凡的身躯,美满的生活。”
“你这想象力……挺不错。”
因为那是真的存在!
想到司度在那个世界面对的生活,心里一阵复杂。
随即叶邢舒又想到书中世界赋予自己的一切,霍地回头死死盯着司度这张苍白的脸,“原来是这样吗?那就是你给我缔造出来的世界……”
还是为了她。
叶邢舒笑着按住了自己的眼睛,“你这样做,到底图的什么,司度,你这人真的可恨。”
司浅静静地看着叶邢舒的反应,等她平复下来,才接着道:“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叶邢舒,我想请你陪我哥最后几天,就几天。”
等一切真正的结束,司家所有人也将重新抉择未来去向。
是同归于尽,还是继续苟活。
司浅带着那杯血,离开了这栋小楼。
外面,司母静静等待着。
“都跟她说了?”
“所有的真相已经摊开了,妈,这是她的血,如果能研究得明白,我们司家……或许就能脱离苦海,彻底的摆脱这暗无天日的困境。但如果你们选择与这里同归于尽,我亦甘愿赴死。”
司母什么也没说,只是上来抱住了司浅,“你哥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小浅,活着吧,不为其他人,只为你自己。”
司浅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母亲的选择了。
母亲失去相爱的丈夫,还有疼爱的儿子,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
叶邢舒在里边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司母端着吃的进来,她机械的吃了几口,“那血液能助你们司家脱笼而出,司度他一直在自责对你们做下那些事,希望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尤其是您和司浅,当年那事,一直是他的心魔。”
在书中,她看得明明白白。
司母转身的动作一僵,“是小度告诉你的?”
“他只跟我说,他做错了事,痛苦得让我杀了他。在您的眼里,我看到了死志。”
司母一怔。
从刚才开始,叶邢舒就没看她一眼。
只有前天进门时和她对视了。
这个孩子……心思敏感得让人心疼。
“小浅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不再需要我。”
“哪里有孩子不需要父母的,我没有父母疼,并不希望他的妹妹连最后的亲人也失去了。司度希望您活着。”
司母眼眶发红,“孩子,难受就哭出来吧。”
叶邢舒却是笑了,“我早就哭不出来了。”
“您不必管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无情又冷酷。我只是答应司浅陪他几天,几天后,我也将会从你们的世界彻底的消失。”
她连一点想要追寻的都死了,也没什么可留恋。
“你一个女孩子长大,真的很不容易。”司母心疼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的女孩,“当初要是他们没有错过,小度将你带回来,或许……”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要是’,错过就是错过了。”叶邢舒回头,冲司母一笑,“谢谢您给我带吃的。”
司母愣愣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眼眶更酸涩,“小舒,我能这样叫你吗?”
“当然。”
“如果阿姨希望你留下来……会不会……”
“不会。”
她不会为任何人留下,她只为自己。
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她的理由。
放在边上的拳头,捏得泛白。
她要走,离这里远远的,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