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家的习俗，大年初一的上午，是男人们挨家挨户拜年接烟的日子。
而且去得越早，人家越高兴，自己一年也会更顺利。
所以六点不到，陈瑞就被陈妈从床上喊了起来。
“妈，太早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陈瑞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
陈妈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陈爸走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开口道：“快开门，有事跟你说。”
陈瑞下床把门打开了。
陈爸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刚刚得到消息，小夏的奶奶去世了……今天凌晨的事。”
陈瑞愣了一下。
陈妈却是反应了过来，她立马问道：“那咱们今天不能去夏家拜年了？”
陈爸点了点头：“不止是拜年，儿子跟小夏订婚的事也得往后缓缓。”
江省的风俗，直系亲属过世，一定时间内不能办喜事。
这个时间的长短，各地有所不同，长的地方有三年的，短的地方也有三个月的。
陈妈立马问道：“缓到什么时候？”
陈爸回道：“半年以后。”
说完又补充道：“夏总说了，这两天会先把小夏的生辰八字送过来。酒席的话，守孝一结束就办。”
订婚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交换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
送了生辰八字，就等于是认了这门亲。
当然，没办订婚酒的话，程序上就没有圆满。
双方只能算准亲家。
陈瑞和夏瑶暂时也不用跟对方的父母改口。
陈妈“哦”了一声：“那我们也把瑞瑞的生辰八字送去……对了，老太太过世，咱们要去送一程吗？”
如果已经订了婚，结了亲家，那不用问，肯定要去。
而且陈瑞还得披麻戴孝。
但是现在正处在订婚的档口，关系差了半步，陈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爸回道：“你们不用去了，我去送个花圈就行。”
陈妈咬了咬嘴唇：“这合适吗？人家不会以为我们不重视吧？”
“这也是夏总的意思，他说老人家有遗愿，葬礼不要大办。”
“那行……这样说了就行。”
陈爸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儿子，小夏那边你要多安慰一下，知道吗？”
陈瑞回道：“爸，我知道了。”
“行，那就这样说，我现在就去宁城。”
陈爸说完，转身往楼下走。
陈妈在后面喊道：“不是吃了午饭再去吗？”
陈爸边下楼梯边说：“我得赶去宁城的高速路口，接一接老人家的灵车。”
“那你吃了早饭再去，别空着肚子开车。”
“知道了。”
……
陈瑞起床以后，拿起手机打算给夏瑶打个电话。
可转念一想，她奶奶刚走，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能没时间也没心思接电话。
犹豫了一会儿后，陈瑞发了条短信：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他连忙拿起来看。
居然不是夏瑶回的。
而是覃波给他发的新年贺词。
“新年新气象，祝三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欢乐！”
这条短信一来，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十几条新年祝福。
有同学的，朋友的，同事的……唯独没有夏瑶的。
陈瑞摇了摇头，一边是准未婚妻奶奶过世的消息，一边是各种新年祝福。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喜怒哀乐总在不经意之间。
洗漱完以后，他下楼吃早餐。
陈老太已经知道了他们今天不去宁城。
她开口说道：“娃，你拜完年回来，带你姐出去转转……我跟你妈要在家里待客。”
“好哦。”
陈瑞答应一声，埋头吃起了碗里的面。
……
上午十点多，把陈家村所有的人家都走了一遍后，陈瑞揣着满满两口袋的香烟，回到了家里。
把烟掏出来之后，正打算喊陈蕊一起去遛马。
这时，手机振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夏瑶的短信。
上面就一个字：嗯。
陈瑞发道：现在忙吗？
夏瑶：忙过了……现在在回宁城的车上。
陈瑞：那打个电话？
夏瑶：嗯。
陈瑞翻出她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以后，夏瑶带着哭腔说了句“陈瑞”，就哽咽住了。
“我在。”陈瑞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别太难过，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奶奶肯定也不希望你太伤心。”
夏瑶“嗯”了一声：“你现在在老家吗？”
陈瑞回道：“在的。”
夏瑶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回宁城？”
陈瑞再次回道：“大年初四或者初五。”
“能不能快一点……我想见你，想跟你说说话。”
“好，我明天就过去。”
“陈瑞。”
“嗯？”
“谢谢你。”
……
挂断电话以后，陈瑞发了一会儿呆。
说实话，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见过夏瑶的奶奶，因此得知老人家去世的消息以后，确实谈不上有多难受。
但是听到夏瑶的声音，感受到对方心里的那种悲伤时，他也不禁生出了一丝悲意。
甚至，他还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他想立马跑到夏瑶的身边，给这个往日里明媚大方、此刻伤心不已的女孩一个拥抱，
以及一句当面的安慰。
……
好一会儿，陈瑞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走到楼上的客厅，看到陈蕊正躺在沙发上打盹。
他轻声喊道：“姐，姐，咱们出去转一转吧……”
陈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说道：“好啊……不过我们去干嘛呢？”
陈瑞回道：“去遛马吧。”
“我不想去，昨天已经遛过了。”
“那我带你去西边池塘那里，看别人用鞭炮炸鱼。”
陈蕊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年初一也有人炸鱼吗？”
陈瑞回道：“我找两个小屁孩，给200块钱，他们肯定愿意。”
陈蕊拍着手说道：“小瑞，你真是太有办法了……走，我们现在就去。”
她说完，“噔噔噔”去卧室换衣服去了。
看着她的样子，陈瑞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感慨。
陈蕊虽然比他大三岁，但是由于自小被拐卖，既没有完整地接受过教育，也没有人好好教过她人情世故。
所以她有时候会表现得很不成熟，像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这种来自童年的创伤，影响非常深远。
陈瑞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