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遗憾与圆满
宁致远感觉自己有点尴尬，无他，就是这个座位，他正正好好的坐在了主座。
这辆马车很大，李慕白，白薇和白鹤坐在一边。半夏，凌潇潇和穆白溪坐在一边。剩下宁致远一个人，只能坐在主座上了。
穆白溪一直拉着凌潇潇说话，缠着她教自己剑法。平日里话最多的李慕白反而十分的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而白薇，则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花灯，好似那花灯是这世间最有趣的东西。
这略显诡异的气氛，饶是宁致远，也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宁致远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开口，虽然他不知道这诡异气氛的原因，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人是要结伴同行的，若是其中有什么嫌隙，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免得到了蜀中，案子没查个所以然，自己人先起了矛盾，那才是糟糕了。
“半夏，咱们此行走水路，是在何处上码头？”宁致远问道。
“咱们不去大码头。”半夏回答道，“虽然咱们换了装束，但你和李慕白的脸在京都无人不识。稳妥起见，咱们出了城，先走小路，再到一处隐蔽的水边，直接上船。”
“距离可远？”宁致远对这些确实不知道，出行的路线是忠勇侯府安排的。因着李慕白等人要先进贪狼司，所以路线是交给半夏负责的。
“挺远的。”半夏想了想，“咱们坐马车，行进速度慢。除去必要的休息时间，咱们大概明日傍晚能上船。”
“那夜里、、、、、、”宁致远问。
“夜里只能在山中住一晚了。”半夏道，“马车上备了简单的帐篷，她们三个姑娘睡马车上，咱们在外头将就一晚。”
“怎么，宁致远你害怕了？”穆白溪插话道。
“穆小姐说笑了。”宁致远道，“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乃是雅事。”
“什么雅不雅的，你别嘴硬。”穆白溪道，“如今已是深秋，夜里本就凉，山中更甚。还有野狼什么的，你小心点别被叼走了。”
“穆小姐真是风趣。”宁致远面不改色。
“你还不信？”穆白溪道，“我从前可是在山里睡过的，真的有野兽！”
“那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李慕白道，“他宁致远一个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野兽应该会更喜欢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吧！”
“呸，李慕白，你个小白脸才要小心呢！”穆白溪道，“我可是睡在马车里的，还有武功高强的凌姐姐保护我呢！”
“是吗？”李慕白道，“那你很安全呢！”
“好了，别闹了。”半夏阻止了几人的斗嘴，“夜间山中确实会有野兽，所以咱们生了火，轮流守夜。”
“好。”李慕白点点头。
“我守吧。”白鹤道，“你们休息。”
“不行!”穆白溪道。
“白鹤是我的人，行不行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李慕白道。
“他、、、、、、”穆白溪看了白鹤一眼，后者低头，没有看她，“他一个人守一整夜，万一打瞌睡怎么办？”
“穆小姐说的有道理。”半夏道，“咱们还是轮流守吧。白鹤，你守起前头。”
“是。”白鹤应声后，便不再说话了。
穆白溪看着白鹤又低下头，皱了皱眉，又重新抱着凌潇潇的手臂开始跟她说话。
凌潇潇已经适应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宁致远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白薇，也低下了头。
马车在穆白溪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慢慢的出了城。
入夜，马车停下了，负责赶马车的人是忠勇侯府的小厮，跳下马车，就开始麻利的搭帐篷，生火。
“正好，这花灯还派上了用场。”穆白溪站在白薇身边道。
“确实是。”白薇将花灯打开，点燃里面的蜡烛，彩色的光便亮起，在这寒冷的深山中添了几分温暖。
“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穆白溪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白薇摇摇头。
“有心事可以跟我说哟。”穆白溪道，“凌姐姐很快就要走了，这一路就咱们两个姑娘。”
“是啊，阿兄和凌姐姐明天就要走了。”白薇叹口气。
“原来是舍不得阿兄啊。”穆白溪笑道，“没关系，人总是要分离的，但很快就会再见的。”
“是吗？”白薇点点头，“我去那边拾点树枝。”
“我跟你一起吧。”穆白溪道，“天黑了，那边看着挺吓人的。”
“没事，我不怕。”白薇道，“你去帮凌姐姐。”
“好吧。”穆白溪见白薇明显想一个人待着，也不勉强，只是叮嘱道，“你当心点，别走远了。遇见不对，就立刻大叫。”
“好。”白薇嘴角浮出一抹笑，“去吧。”
“嗯。”穆白溪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白薇提着灯笼，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李慕白见白薇一个人走向黑暗，皱了皱眉就要跟上去。
“李慕白。”半夏叫住了他。
“什么事？”李慕白停下脚步，看向半夏。
“你跟我来。”半夏道。
“、、、、、、”李慕白看看白薇的背影，又看看半夏，“小白她、、、、、、”
“她没事，我让她去拾点柴火。”半夏道，“放心，薇薇武功高强， 如果真的遇见了野兽，那咱们今晚就有口福了。”
“、、、、、、”李慕白只好道，“行吧。”
“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半夏转身，李慕白跟上。
两人走到暗处，才停下脚步。
“这里已经很远了。”李慕白道，“你要给我什么？”
“嗯。”半夏看了看四周，颇为空旷，满意的点点头，“这里确实可以了。”说着，就开始转悠着寻找。
“你在找什么？”李慕白看着半夏的动作，不明所以。
“找到了。”半夏抬手摸着一根颇为粗直的树枝。
“你要树枝做什么？”李慕白看着半夏抽出后腰带着的短刀，将那树枝砍了下来，又剔除枝叶，变成了一根粗直的棍子。
“接着。”半夏将树枝抛到李慕白手里。
“给我干嘛？”李慕白接住，看了看树枝，很普通。
“你是使长枪的，上次在寒山镇，我没机会看你的功夫。”半夏道，“咱们比划比划。”
“啊？”李慕白一脸疑惑，“这大晚上的，你要跟我比划？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半夏将那短刀横在眼前，“使出全力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行吧。”李慕白知道半夏这是要试探自己的功夫了，摆出架势道，“那就得罪了。”
另一边，白薇提着花灯走了一截，抽出自己带着的短刀，开始砍路边的枯枝。
没砍几下， 就听见后边一阵声响。
“谁！”白薇警惕的起身，将匕首横在眼前。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宁致远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你啊。”白薇放下手，“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一个人走这么远，不放心。”宁致远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白薇道，“你武功比我高吗？”
“这倒没有。”宁致远并不介意白薇的话中带刺，而是走近白薇身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白薇一愣，继而笑道，“该我问你吧？宁大人向来都是克己守礼的，这大晚上的，你跟着我，你怎么了？”
“今日你一言不发。”宁致远道。
“我不想说话。”白薇将匕首插进自己后腰的刀鞘里。
“咱们现在已经出了京都城，从前的身份就没有了，只是平头老百姓了。蜀中势力复杂，咱们唯有相互支撑。若是咱们自己人生了嫌隙，不好。”宁致远道。
“你以为我是和谁不对付。”白薇笑了，“所以赶紧来做说客？”
“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今日在马车上这气氛实在是不对劲。”宁致远道，“若是有什么，还是提前说出来的好。”
“你想多了，真没事。”白薇看着宁致远皱眉的模样，笑了，“你别皱眉，白瞎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我说真的。”宁致远很认真。
“我也说真的。”白薇道，“你再这样苦大仇深的样子，以后李长宁就不喜欢你了。”
“我与她本就没有可能。”宁致远道，“所以，我什么模样，也不重要。”
“为什么？”白薇道，“即便是你心怀天下，也不妨碍你娶妻生子啊。”
“白薇你知道吗？在大庆，驸马是不能手握权力的。”宁致远道，“尚公主，便要远朝堂。”
“为什么？”白薇一愣。
“为了权利。”宁致远言简意赅。
“、、、、、、”白薇沉默了一会儿，“那李长宁呢？”
“这世间有的是好男儿，公主自有她的良配。”宁致远抬头看向月亮。
“李长宁知道你喜欢她吗?”白薇看向宁致远。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曾喜欢过她。”宁致远的侧脸被月光镀了一层白，仿佛是覆盖了一层寒霜，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不可靠近。
“你这样对她不公平。”白薇突然觉得宁致远很遥远。
“让她知道，然后呢？”宁致远低头看白薇，“让她心生期望，存着妄念，困守一生？”
“、、、、、、”白薇看着宁致远黝黑如墨的双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本就不知情爱，如今更是迷茫。李长宁那日问的那一句——“你喜欢宁致远吗？”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脑中回荡着。
她喜欢宁致远吗？
不，她不该喜欢宁致远。
那她应该喜欢谁呢？
李慕白吗？
可她真的喜欢李慕白吗？
“这世间，总是难得两全，所以，遗憾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宁致远看着白薇，他能看见白薇眼里的迷茫，虽然不懂，但依旧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白薇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道：“宁致远，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你。”
“此行山高水远，你有的是机会。”宁致远道。
“是啊，山高水远。”白薇喃喃一句，继而笑道，“既然来了，就帮忙拾柴火吧。”
“好。”宁致远依旧不知道白薇在想什么，但见她笑了，便点点头，跟着帮忙拾起了枯枝。
就这样，白薇负责砍，宁致远负责捡，不多时，宁致远就抱了满怀。
“够了。”宁致远道，“白鹤也在拾柴火，这些加上他那里的，就够了。”
“是吗？”白薇看了看宁致远怀里的枯枝，估算了一下，“嗯，确实够了，走吧，回去了。”
“好。”宁致远跟在白薇的身后，彩色的花灯照出一条暖黄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