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意思是？”
贺无虞莫测一笑：“首先，演好我们急切攻城的戏，等这一战结束后，才是我们的主场。”
她已经明白，他们帮不上殿下的忙，他们能做的就是别去拖殿下的后腿。
这样等待的日子不好受，军中都是性情中人，他们不会喜欢坐享其成。
要么争个道义，要么争个功劳，总之是要有参与的。
可是现在，贺无虞可不会让他们轻举妄动。
所以，她必须用言语安抚他们，让他们莫要去干扰殿下。
“那得等多久？”
“不会太久，”贺无虞摊开地图，“现在，我们必须做好三手准备。”
第一手，是殿下的计划成功，慕容泽和他的大军被一网打尽，那接下来得往何处行军，该攻打哪一州，哪一府。
第二手，是殿下计划失败，那他们就要直面慕容泽。这是一个比丁成更为难缠的人。
第三手，是来自殿下一个有点奇怪的吩咐。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不同的意外和突发情况。
这样的方式虽然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但至少能应对大多数意外。
也正是如此谨慎周全的想风格，才让贺家军无数次反败为胜。
……
而另一边，郑珣和小四各自有了头绪。
身边一个又一个接连死去，每一个人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刻钟。
褐国的将领们不是没有防过，也不是没有想办法，但是暗中的人跟鬼魅一般，无形无迹，抓不住摸不着。
即使他们为了安全，和很多人聚在一起，却还是有一个人毫无征兆地倒下。
他们终于慌了。
在高度紧张下，终于有人忍不住露出了马脚。
丁成停尸的营帐外。
一个年轻的将领通过层层护卫，走了进去。
而没人发现，他们身后还有两个悄悄混入的人影。
而这两人，自然就是郑珣和小四。
郑珣没有回头，却能感到身后的人紧紧跟着。
这个小四，武功竟然十分不错。
她缓慢地加快速度，但她多快，小四就多快，他自始至终，都和她保持着同一个距离。
还不等郑珣继续试探，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点。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四低声跟郑珣解释对面那个人的身份。
“他叫丁酉，是丁成的远房侄子。不过，两人之间关系实在是远得不能更远，因此，丁酉一直只在低中级军官的位置打转。明面上，他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他性格开朗又仗义，所以很吃得开。”
“你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营帐之内光线极暗。
郑珣的声音太低，如果不仔细捕捉，下一刻就好似要随风消散。
“就是他，没错。”
这时候，丁酉也开口了。
“叔叔，你许诺过我的，要给我爹娘荣华富贵，可是你死了，我现在怎么办？我还要去完成你的交代吗？”
“殿下，我们可要做掉他？”
“小四啊，我们是文明人，不是土匪。”
“殿下还有其他打算？”
“嗯，”郑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走吧。”
走出营帐，郑珣忽然道：“如今这里太过危险，你把咱们的人集合过来，我带你们离开。”
“不用……”
“不必多言，你该不会喜欢被炸上天吧？”
“那必然不会。”
“走吧，速度快点，我们回去。”
“好！我去叫人。”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郑珣忽然一笑。
“是个人才。”
小四很快就把人聚集到一处僻静之地，郑珣早就等在原地。
小四看到她，显然有一瞬间的怔愣：“殿下……如何找到这里的？”
“我能掐会算啊！”
小四：……
完全是个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回答。
他没再追问，只是好奇道：“殿下为何要把我们聚集到此处？”
“自然是因为我和你一样贪心。”
小四迷茫：“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郑珣忽然靠近他，拔出他腰间的短剑。
小四没有反抗，依旧一头雾水：“殿下想要我的刀？”
郑珣笑眯眯地挥剑，剑刃正对他的脖颈。
小四身形停顿片刻，忽然急速后退，脖子上只留下一道血痕。
郑珣眼睫微微颤动。
明明她的精神力锁定了他，但是他竟然只用了片刻就挣脱开来。
要么，是他有什么防御的手段，要么，就是他有此方天道的气运庇护。
无论哪一种，对郑珣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刚刚动手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如今为了保护小四，瞬间一拥而上。
小四被护在中间，抬手阻止其他人对郑珣动手：“好了，你们去做什么？”
去也没用，不是郑珣一个手指头的对手。
郑珣抛了抛手里的短剑，闲适地站在他们百多人对面：“啧啧。大场面啊！”
小四依旧一脸无辜：“殿下这是做什么？杀人灭口？这可不符合道义啊，若是这事儿传出去，谁还敢再为殿下做事？”
“装傻就没意思了。”
郑珣有些心不在焉，她这个时候，脑袋已经被杀意填满，实在有点不想听他废话。
“殿下恼羞成怒了啊？因为被我骗过去了？”
郑珣敷衍：“嗯嗯嗯。”
“可惜就是没有骗多久。”
小四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还让他受了伤。
啧，他可咽不下这口气：“殿下倒是胆大，就不怕今日无法活着离开？”
郑珣选择用行动回答他。
她向前一步，然后猛地加快速度。
其他人想拦她却被定在原地。
郑珣随手拨开他们，走到小四面前，短剑刺向他的心口。
这次小四早有防备，他后退一步：“殿下的手段，对我可没有用处。”
“慕容泽。”
“嗯？臣在，殿下何事吩咐？”
郑珣丢掉短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慕容泽懵了。
这一巴掌不大杀意就是纯侮辱。
反应了片刻，他忽然顶了顶腮帮子，忽然笑了：“这种程度是可以，但就是杀不死人呢。”
郑珣：你有点油腻。
她嫌弃地别开眼，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过她还是很快把头转了回去，仔细打量慕容泽的五官。
慕容泽含笑朝着旁人伸手。
旁边的人会意，立马拿出一张散发着药味的半干手帕。
慕容泽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
帕子再拿下来，他的五官就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细看可以发现，跟小四很有相似之处，但是却很难让人将这两张脸联系在一起。
给他易容的人显然有一双极其巧妙的手。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最后停留在郑珣脑海的却是：怎么还有人随身携带“卸妆水”的？
察觉到她在走神，慕容泽不满：“殿下如此目中无人，可是笃定能平安离开？”
郑珣点头：“是啊。”
慕容泽没生气：“好巧，我也笃定你杀不死我。”
“你倒是跟传言中一点都不像，说好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呢？”
“传言还说你能掐会算，你不如算算看？”
两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的重重杀机。
郑珣像模像样地抬手，做出掐算的姿势。
慕容泽面露期待。
忽然，郑珣抬手，握住一支乌黑的暗箭。
她观察了一番：“有毒啊？”
说完，她反手将箭朝着慕容泽刺去。
慕容泽早有防备，利落躲开。
郑珣手腕一翻，将箭插入旁边一人腹部。
伤口其实并不致命，但是那人却很快毒发身亡。
死去的时候，他捂着喉咙，脸色青紫，扭动挣扎着尝试呼吸。
郑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尸体：“你此刻心情很好吧。所以，也暂时顾不上计较其他。不过你都记在心里，等以后再找回场子。”
慕容泽鼓掌：“好！果然有点本事。可是啊，殿下怎么现在才算准我的身份呢？殿下的掐算，也不是没有限制对吗？”
郑珣幽幽道：“是啊……”
原来褐国的人可以通过一些手段骗过系统。
也是，这是由大雍龙脉提供的东西，对褐国的掌控力稍有逊色也正常。
也幸好她没有完全信任系统。
虽然目前有且仅有慕容泽这一个例外，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泽。
这人，为什么会是例外？
什么样的人会是例外？
样本太少，暂时无法参考。
她幽幽道：“你很好奇有何限制？”
“早已知晓的事情，何须好奇？”
郑珣嗤笑一声。
慕容泽自信道：“看来，殿下同样不知道，丁成的死也是一种试探。”
郑珣：现在知道了。
她一边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一边淡然地又进行了一次偷袭。
当然，同样没有成功。
但是她的淡然把慕容泽蒙骗了过去。
他继续道：“丁成试探的，是殿下有什么能耐，而我试的，是如何化解殿下的手段。”
郑珣实在没想到他这么配合，把她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她心里乐得不行，但是明面上还要维持平静：“知道，又如何呢？”
看着她脸上像是要溢出来的真切，慕容泽不由心中一凛。
“你想说什么呢？”郑珣上前一步，学着慕容泽的语气，“是说‘现在，贺家军在关外不敢再进一步吧’，还是‘已经来不及了’？”
慕容泽：这全是我的词儿啊！
“亦或者，你想说底下根本就没有火药，你之所以编造这个谎言就是拖延贺家军的进攻？”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
郑珣抬手：“嘘！你听。”
远处，一阵爆炸声响起。
出乎意料的是，慕容泽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大笑出声。
“哈哈哈！好一个元嘉太女！既然早知道，你又为何要配合我演这出戏？”
郑珣一脸严肃：“好玩。”
实际上根本就是前不久才猜出来。
“可惜了，你这样的性子，天生就该是褐国的人。”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慕容泽对她的冷言冷语置若罔闻：“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否怎么知道我不是小四？”
小四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为了代替小四，他做了许多准备，模仿他言行、习惯，甚至学着用小四的个性去思考。
当然，为了不出差错，他把小四杀了。
“因为那个丁酉，根本就不曾接触过火药。
慕容泽这场戏，把包括重岩关内大多数人都瞒了过去。
也因此，郑珣没有从他们身上发现异常。
慕容泽兴致勃勃：“没想到丁酉这种程度的都瞒不过殿下。”
何止丁酉，就连丁成都差点没瞒住她。
其实他在后面还安排了许多人，就是想试探郑珣什么时候能发现异常。
谁知道那些人压根就没有出现的机会，
看来，以后能挡住郑珣的掐算的，得是智商和意志走到丁成之上才行。
而就慕容泽所认识的人中，也就寥寥几个符合之人。
郑珣知道，不管慕容泽有没有没有说出口的隐秘，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她再试探下去，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慕容泽仍处在兴奋中：“这次略输一筹，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郑珣不耐地后退几步，“你的对手不会是我。不过，毕竟交手一次，我送你一个礼物。”
见郑珣要离开，包围着她的人一时间让开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他们不敢让，又不敢不让。
郑珣倒是不在意，杀死这些人，压根不费吹灰之力。
还是慕容泽开口：“让她离开。”
郑珣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走远。
四周的轰鸣声没有断绝，有一部分来自于大雍的进攻，另一部分则是来自重岩关内。
丁成没有在城下埋火药，可郑珣好心，不愿意让慕容泽布置许久一无所获。
所以，她体贴地帮他埋了点，不多，但刚好能毁掉几处防御工事。
她回到贺家军的营帐，郑骄连忙走近：“可有受伤？”
“放心吧，不曾，”郑珣笑着朝站在郑骄旁边的贺无虞点点头，“贺将军这次配合得极好。”
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骄一锤桌子：“那真的小四他们……”
“牺牲了。”
郑骄深吸口气：“慕容泽如此狡猾，接下来的战可不好打。”
时间过了这么久，和慕容泽大部队对上已成事实。
幸好，前头两道关冲破了。
“不过是正面对敌，打就是了。”
贺无虞起身：“殿下先去歇歇，我和骄骄先回去。”
不是她不想多说几句，而是前头战事实在激烈。
郑珣忽然道：“打下重岩关之后，不管往那个方向走，都要排查地下的情况。”
贺无虞眉目微凛：“殿下的意思是……”
“丁成和慕容泽不是一条心，他说不定……还真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