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思索了一番月娘的话，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倒显得褐国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倒也没错。”月娘撑着窗沿的手渐渐用力。
若不是褐国看着实在没救，她也不会转投大雍。
她也不想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在褐国，他们这些普通人要活下去，太难太难。
“你知道吗，娇怜。商人之类的还可以说是你情我愿的上供，但这次齐永霁对准的还有普通百姓，那些老实勤恳，饿着肚皮也交了税的老百姓。他用道德、用强制、用威胁等种种手段，硬是把普通百姓剜下一层皮。”
倒也不是没有好心人，但偏偏齐永霁从来不顾忌具体的情况，他想要，哪怕其他人为此流血流泪他也是不在乎的。
他是一个挺有本事的帝王，自他上位以来，褐国的百姓是越过越好的。
本该越过越好，但耐不住他不把百姓当人看，只把他们当做自己掌权的工具。
娇怜把被她体温融化些许的冰锥放到窗台上，而后，她侧头看向月娘：“月娘，你可是打算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月娘轻笑：“你如何猜到的？”
“就是觉得你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似乎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娇怜又补充，“这句话是夸赞。”
“我知道。机会难得，娇怜，我不想放弃。”
“可齐永霁既然如此明目张胆，怕是有恃无恐。”
月娘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娇怜看过去，却窥见了其中的坚定。
她怔神片刻，掌心覆上她的手：“月娘，我们一起。”
光幕断开。
郑珣若有所思。
齐永霁既然有了银子，看来是真准备对大雍动手，就是不知道他如何限制褐国那些不听话的声音。
待到散去后，郑珣叫来岑婉：“速给月娘传信，让他们最近好好蛰伏，莫要轻举妄动。”
岑婉疑惑。
因为她同样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不过她并未反驳，只是郑重地应“是”。
郑珣凝重道：“我怀疑齐永霁想借此机会钓出我们的卧底。”
岑婉猛地抬头：“殿下……”
“筹集捐款之事他一直瞒的密不透风，如今忽然爆发，要说没有他故意的成分，你可信？”
岑婉沉默。
她信个铲铲。
没想到这点就算了，真想到后，她就已经认定齐永霁别有目的。
他们鞭长莫及，无法亲自感受褐国的风向变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谨慎再谨慎。
“臣这就去办。”
郑珣没有拦她，看着她斗志昂扬地离开，她脸上浮现欣慰的笑。
她是她亲手栽到朝堂上的花，是第一朵也是最特殊的一朵，幸好，她没有辜负她的希望，依旧在茁壮生长。
岑婉离开之后，在外边等待的徐汝被之诚领着进来。
徐汝环视了一番周围。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踏入御书房，这里的陈设并没有太多变化，唯独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变了几变。
这几年的日子恍若梦中，在听到殿下心声前，谁都没有想到大雍有一天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吧。
郑珣抬头，看向面前神色复杂的人。
“徐大人。”
徐汝回过神，将早就准备的好的折子递给之诚。
看完折子上的内容，郑珣不由看向徐汝，目光带着审视：“徐大人决定好了？”
这张折子中的内容十分稀奇。
徐汝欲要放弃现在的位子，前往地方。
谁能想到徐汝钻营一辈子，也躲懒了一辈子，却在一把年纪的时候生出这样的念头。
“臣决心已定，望殿下成全。”
“若你是想给敬之腾位子，那大可不必，他归期未定，朝堂还需要徐阁老这样的人才。”
“这只是其一，”徐汝坦然抬头，“更重要的是，比起其他同僚，臣为大雍所做的太少，说来惭愧，臣一把年纪才明白这个道理。往事不可追，但剩下的时间，臣想为大雍略尽绵薄之力。”
他的语气并不慷慨，情绪也并没有太大起伏，但也正因此，显出一种坦荡的平静。
郑珣挑眉。
这人竟然是玩儿真的？
她不动声色道：“徐汝，你也知道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一旦放弃，怕是再想夺回来就难了。更何况，你若要为大雍办事，在朝堂上能发挥的作用岂不是更大些？”
近些日子，徐汝的表现好了许多，郑珣对他是满意的。
郑珣的话并未让徐汝产生丝毫动摇。
“殿下，朝堂上不缺人才。”
“既然是人才，哪儿有嫌多的？”
“朝堂和大雍，缺的是能对殿下言听计从的新鲜血液。”
徐汝这句话就差直说他这样也是为郑珣培养自己的势力腾位子。
郑珣嘴角微抽。
就徐汝这圆滑的性子，但凡还有留在京城的打算也不可能阴阳她。
无所求的人就是硬气哈。
见她沉默，徐汝还以为她不愿意放人，于是，他诚恳道：“殿下纵有无双良计，也需要落在每个百姓身上，臣别的本事没有，管好一州一府倒能勉强胜任。”
“州府也不比在朝堂轻松。”
“臣并非为了安逸。”
郑珣沉默片刻，话音一转：“既然如此，到了地方，你便不能再摆阁老的谱，你是去当官，并非去当土皇帝，徐汝，你可知晓？”
“微臣谨记。”
“阁老大义！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郑珣郑珣从书桌后头绕到徐汝面前，“内阁的位置，我为你留着。”
徐汝震惊地抬头：“殿下……”
郑珣这句话，便是承诺这内阁一定会有他徐家一个位置。
徐汝苦笑。
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偷懒，但如今，哪怕为了这内阁的一席之地，他也必须竭尽全力才行。
殿下可真是好本事，几句话就把他架到了高处，甜枣也喂了，棒子也打了，他还得感激涕零。
他释然一笑，彻底心服口服。
事情定下，迈出御书房，再一步步走出皇宫，徐汝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轻松过。
以往的功名利禄，何尝不是枷锁？
活到这把年纪，彻底抛下过去汲汲营营，他竟然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距离宫门越来越远，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狂肆的笑声把几只在墙角跟下打架的猫吓得炸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