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
使者一愣。
“我只是个寻常小厮，上不得鳞塔，大祭之令也是经由诸般转达，方才令我来接你。”
“你若真想做些准备，不如就此放宽心。”
“黑水部建有千余年，从未有过戕害寨子之事！”
使者娓娓答道。
“谢过使者。”
崔铭也识趣答谢。
很快，车队就抵达了黑水邑正中的主城区。
崔铭掀开车厢窗帘，放眼望去，整个中城区多是穿着鳞衣、鳞甲之人。
这意味着墨氏本族的族人数量并不少。
崔铭哪怕不是青羊寨的长子，但一些基础的东西，也曾学过不少。
决定寨子强盛的东西不止是寨子的人口。
同时也包括了本族人口。
青羊寨的软肋就在此，崔氏族人很少。
算上崔坶一家、奴儿营内管事的其他崔氏族人，也才寥寥数十之众！
一方面是每一代成人礼极高的死亡率。
另一方面崔氏只有一副青羊皮囊传承，哪怕生育一堆族人，也只会多麻烦，而不会涨实力。
八寨之中，除了栾寨底子厚些。
其他七寨情况都与青羊寨类似，一二副皮囊数代相承，每代都花费大代价不断培养化妖子嗣。
哒哒哒——
车轮滚动。
没一会儿就停下了声。
使者掀开车厢门帘，恭声传唤：“青羊族子，鳞塔到了！”
“劳烦使者了！”
崔铭见对方客气，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啪嗒！
一跃而下。
崔铭登时目露骇色。
鳞塔高大，近处看时，尤为壮观，好似一枚擎天巨柱，迫人心神。
再者。
鳞塔之所以取这名字。
不全是因为黑水墨氏举族留着墨鳞之血。
更关键的是鳞塔外围确实铺满了耀目的鱼鳞砖瓦！
黑水墨氏对于鱼鳞，有一种病态的审美。
从衣食住行，再到修建的高塔、修行的功法，方方面面都向着墨鳞靠齐！
这种审美。
崔铭不好置喙，只能尝试理解。
汪汪——
汪汪汪——
一声犬吠，崔铭双目瞳孔震怖。
“修士？”
放眼过去。
鳞塔底下的大门前。
一左一右，两名鹤发道人盘膝而坐！
他们脖颈处都拴着一枚漆黑的锁链，锁链与鳞塔勾连，隐隐绽放五色光芒。
鹤发道人一侧，四头獠牙恶犬龇牙咧嘴，恶狠狠地朝着崔铭大叫！
“这——”
崔铭好奇。
“使者，这两人？”
使者似笑非笑：“你说的是他二位？”
他指了指两名鹤发道人。
“仙人呀！”
“上古的食气仙，惯会使些法术，用来看门，倒也不错！”
崔铭问道：“使者大人，我也瞧过些典籍。食气仙不是消失了么？怎地还有仙人活下？”
使者摇头：“你问的这些，我可不清楚。这两位是大祭从龙脊大部买来的奴仙人，具体是何来历，我一个扈从如何探究？”
使者不清楚来历。
崔铭自然也不好追着对方深究。
鳞甲士卒开道，屏退门口恶犬。
两名鹤发道人同时起身，朝着崔铭所在，鸿声念道：“遵大祭令。”
“迎青羊族子！”
“迎族子——”
鹤发道人声音洪亮，似是借着术法之助，悠扬数息而不止。
崔铭昂首点头，阔步而向。
他此时代表的可不止自己，而是整个青羊寨的脸面。
“不能怯，不能惧，威武不能屈！”
崔铭内心提醒自己。
嘭——
一声脆响。
两名鹤发道人双手旋起一道亮白火球。
如烟花般璀璨。
嘭的一声，在门户之上迸溅开来。
颇有几分迎宾礼炮的意味。
崔铭心中失望，暗忖：“这便是所谓的食气仙么？唉……守户之犬而已。”
倒不是他妄自菲薄。
而是黑水部确实把曾经高贵非凡的食气仙，当做了门童甚至看门犬使用。
“嗯？”
崔铭路过两名鹤发道人时，突然听见一声异响。
“小友。”
“贫道看你骨骼澄明，通体自生灵蕴，显然是身负灵根的修行苗子！”
“不如随我二人，学道法。”
“来日冯虚御风，并非难事！”
崔铭心思一动，双目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两人脖颈上的黝黑项圈。
脑袋摇动，明言拒绝二人心意。
“食气仙？”
“自己落魄也就罢了！”
“还想拉上我这个前途远大的妖修？”
“我呸！”
心里虽这么想。
实际上崔铭也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被两人相中。
显然也是得益于「玉骨」之效。
失去了「敏锐」特性，但崔铭的小脑瓜并没有因此变得迟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原委。
瞅见崔铭摇头。
两名鹤发道人旋即神色一黯。
默默坐回左右，继续盘膝修行。
一进入鳞塔内，崔铭霎时惊为天人！
倒不是鳞塔内的装饰如何华丽，内里的陈设多么精致。
而是他耳旁原本滞缓的玉骨灵性，陡然变得急促，一声声「+1」整得崔铭有些脸色泛红。
“鳞塔确实是个好地方！”
崔铭心生感慨。
不过及至楼梯处，使者突然一顿，拱手俯身：“族子还请自己上去，族内不许我等登塔。”
“谢过使者了。”
崔铭道了声谢，旋即踏上台阶。
台阶上。
一层一层都嵌着不同模样的鳞片。
阳光从镂空处照下。
煞是绚烂！
崔铭脚步悠缓，并没有急着登上高处。
内心里，他也在琢磨着如何应答黑水部的大祭，那位唯一的知妖师，墨先生。
“不卑不亢？”
“伏低做小？”
“还是干脆装傻充愣？”
没等他思虑周全。
便有一声呵骂，传入耳旁。
“嗯？”
“哪里来的泥腿子？”
“身无鳞甲，也敢堂皇登塔？”
“谁请你来的？”
崔铭抬头看去，一个蓝发青年双目紧盯着自己，脸上满是蔑视。
崔铭心想：“这便是三叔所说的墨氏嫡系么？当真倨傲！”
他不卑不亢，回答说：“青羊寨化妖族子崔铭，受了大祭邀请，方才登塔。”
“大祭？”蓝发青年冷笑一声：“大祭没教过你，外族入塔，当三跪九叩表明心意，方可允入鳞塔之上？”
“三跪九叩？”
崔铭一愣，心中篾笑：“这厮欺人太甚！”
他当即摇头：“唉——”
“小寨族子，无缘见得大祭面目。”
“我这便离去。”
崔铭转身欲走。
身后又一声呵斥响起——
“墨驹，不得胡闹！”
“让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