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
崔青羊继续念诵仪式祭语——
“草木成妖，唤作妖精。”
“蠃鳞毛羽昆五类成妖，可谓妖怪。”
“人为万灵之长，化妖成道，是为妖仙！”
“成妖第二步，便是改换妖灵之血，栽下妖灵之种。”
在他说话间。
于列、柯震二人也各自拿着相应的物什，走到了崔铭身旁。
于列手里提着的是一桶类似于膏油一样的泛白之物，他将这桶膏油径自倒入血池之中，与崔铭身上替下的血液混为一体，这便是改换妖血！
柯震手中则是攥着一个鼓起的小袋子。
待得崔铭身处的血液开始冒腾起阵阵白烟。
崔青羊这才下令：“换血！”
人身与妖躯不同，若不改换血肉，人无法摄取妖类修行所需的妖灵之气。
崔铭杵在血池正中，虽然感知不到彻骨的疼痛，却也有些虚弱。
得益于五脏花、妖心草之助，他现在还能勉力支撑。
但下一刻。
于列上前抽动血池底下的机关之物。
整个池子霎时被托举起来，崔铭则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他浑身的血液被装在一个布袋中，悬于头颅之上。
撕啦一声。
血液沸腾起来，恍若滚油。
嘶嘶嘶——
又是几声沸腾。
于列目有不忍，瞧了崔青羊一眼，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
旋即。
血水从布袋浇落，顺着崔铭撕开的皮囊，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整个过程，崔铭一声未吭，胜似铁人。
崔青羊三人也看得大恸，不禁为崔铭这种刚毅的精神震撼。
一个人在浑身伤痕累累的情况下，陡然掉入滚烫的油锅之中，却仍旧能面色如常，甚至在其中游泳，这需要何等的可怕意志力？
崔铭没有慌张。
反倒是崔青羊三人有被吓到。
“寨主。”于列双唇颤颤：“老于我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见着小六寨主这样的人……”
柯震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崔青羊同样有被震撼，他叹了口气：“唉——”
“我也没想到，六儿坚毅倍胜乃父！”
崔青羊自己也如崔铭大哥一样，是那一代的嫡长子，只需修行人族武道，日后继承青羊皮囊即可。
先前他说的“有乃父之风”，其实有几分自夸的嫌疑。
现在的崔铭，却是真正折服了在场三人。
成人礼活下来就已不易，能像崔铭这般从容姿态，百万人中不见其一！
崔铭仍在一遍遍地与妖血相融。
崔青羊却是忍不住感慨起来：“盖闻上古之时，有食气仙人餐霞饮露，吞吐灵气。”
“人族入道唤作修行，勿用改血、换皮……经历此等骇人大祭，便可以凭虚御风，畅游天地之外，无有忧虑，自在逍遥！”
柯震是个粗人，只默默垂头听着。
于列却读了些杂书，辩驳道：“食气仙自私自利，方才至我兆亿人族，退居深山大泽，不复见四洲灵地芳华！”
话至此处。
崔青羊自觉拂手：“慎言！”
三人目光重新投向崔铭。
此时的崔铭，脸色不再苍白病态，反倒多了几分红晕。
妖血霸道，却也灵蕴十足。
崔铭逐渐恢复血色，只是后背依旧斑驳不堪。
“种血。”
方才妖血回溯之举，不过只在改血一步。
改血之后，就是种血。
种血其实已经算是最后一步，但往往死亡率最高。
倒不是因为这一步骤，多么凶险叵测，而是大部分人进行到这一步时，早已是油尽灯枯的死地。
部族子弟之所以比崔铭这样的寨落遗民，拥有更高的存活率，便是因为他们有更多、更好的回复手段，可以从容应对每一个步骤。
柯震上前。
并未直接动手。
他凑近崔铭耳旁，低语道：“小六寨主，这就是最后一步了。坚持住，日后必能得见风雨，如龙如麟！”
柯震并不是话多之人。
纯粹是崔铭的举动太过骇人，他见识不多，但也敢肯定纵是去了黑水邑，整个黑水部也拉不出来一个能与崔铭媲美的同龄少年。
人非草木，自有恻隐之心。
一声提醒就是柯震能做的最大努力。
崔铭此刻仍有意识，只是浑身乏力，不能控制。
他使尽力气，点了点头：“柯师傅尽管下手，我还撑得住！”
柯震目露讶色，旋即踏前一步。
他明白拖沓对崔铭并无好处，只有赶紧结束成人礼，崔铭才能真正活下来。
哗啦——
小袋子被撕开，露出里面一粒粒漆黑的种子。
“妖灵之种！”
望着柯震举动，崔青羊低语一声。
“食气仙胆怯畏战，人族避退十万大山。”
“时有真灵临世，赐下真灵之种，使人能成妖，始有妖仙之境，人、妖二族方得缓和！”
真灵二字。
人族典籍之中已无记载，只知是妖物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真灵与食气仙一样，隐退于世。
真灵之种也就成妖灵之种，便是柯震手中种子模样的漆黑之物。
人有五体，为筋、脉、肉、皮、骨。
武道之初也有三境，唤作皮毛、筋骨、五脏！
人的修行便是完成皮毛、筋骨、五脏的修行。
妖仙伊始也是武道，所以也是完成皮毛、筋骨、五脏的修行。
只不过前者淬炼的是人身，后者淬炼的是妖躯，过程相似，所淬炼之物却是截然不同！
崔铭完成改血后，其实已经算是功成。
但若是不栽下妖灵之种，独属于妖物一族的骨髓、筋骨便不会在崔铭身上滋生，他最后空有妖血，却无对应的筋骨、皮毛，便只能修行出一个不伦不类！
柯震仔细地将一粒粒漆黑种子，嵌入崔铭的血肉之中。
而后划动利爪，将崔铭后背开裂的皮囊重新缝合，至此崔铭便算是成功了！
见此情况。
崔青羊忍不住大笑，朝着崔铭，夸赞一声：“吾儿，非人哉！”
崔铭脸色依旧平淡，见不着忧喜。
崔青羊以为崔铭大概是劳累过度，也是不以为意，与于列、柯震二人炫耀道：“吾家有麒麟儿！我青羊寨后继有人矣！”
柯震、于列也朝着崔铭点头，齐齐夸赞：“非人哉！”
但此时此刻。
崔铭却有意外之喜。
他脑海中的漆黑印玺白芒一绽，露出几行篆文大字——
「境界：皮毛」
「皮毛之境：剥皮实草，不复人身」
「已融合词条数目：健忘（灰）」
「空白词条数目：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