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
许珺听说了明逸的事，对方早已改名换姓，但在海城的十几年到底是留下了痕迹。
有人与许珺提起，明逸容易混得不算差，过去的爱好成为他的职业。当年的事发生后，这孩子展现出他的倔来，说不再联系便真的没有了瓜葛。
“他回国跟我们也没联系。”许珺说，“我始终认为我们当时太绝情。”
容磊却说：“我们当然养得起，不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养得起。但这不是多养一只宠物。当时留下他，卓霄如何自处，恐怕更难以与我们亲近。”
妻子如今的心是软的，但在当时，她的心比谁都硬。
若不是妻子过于照顾亲生儿子的心情，容磊其实也不会那样不留情面。
此时，一切早已没有回转的余地：“现在这样，挺好的。”
“嗯。”想到没有与明逸断联的情景，许珺晃了晃脑袋，“这样，挺好。”
许珺不允许自己对明逸产生愧疚感，孩子并非是错抱，她没有办法对明逸的存在毫无芥蒂。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凡她对明逸心软，为明逸付出，便如了那个疯女人的意。
“舒丽珍得到了报应，我这心里依旧没办法舒坦。”许珺问，“你说，她是因为指望成空疯掉的，还是因为明逸不认她？”
盼着子女过得好没有错，但鸠占鹊巢，使人骨肉分离，便是有罪：“明逸不认她，其实我很欣慰。过去的十几年都不算白费，可……我始终无法接受明逸是舒丽珍的儿子这一点。”
容磊问：“你不能接受明逸，仅有这一点？”
许珺思忖片刻：“确实。不过，这一点也足够，这是没有办法更改的。”
容磊说：“你能想通就好。现在卓霄在我们身边，过去的最好是不要去想。”
妻子对舒丽珍的恨与怨，是她说服自己不接受明逸远离明逸的最佳理由，如果不是这一份恨与怨，她绝对没办法跟养了十七年的儿子断干净。
如今提起明逸，并非因为对方过得不错。
明逸的出息与落魄，对许珺都没有什么影响。
明逸在比赛上拿到的辉煌，并不至于让圈子里的人改观。年轻人眼中的了不得，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顶多把明逸拥有的这个噱头作为一个工具。
如今的明逸顶多是棋牌上的棋子，而不是执棋人。
容磊对明逸不做其余的评价，复而提起小儿子的事。
许珺没太将嫂子要给卓霄介绍对象的事放在心上：“卓霄年纪还小，我看他没有那么早成家的意思，你那边也别对他有什么硬要求。嫂子就是牵个线，最后还是看年轻人自己的意思。”
容磊听出来妻子在点他，不希望他把儿子的婚事作为筹码。被误解的容磊，自然有几分不满，却又拿不出十足的证据来，平日里他确实是个利益为上的人。而商场里，也没有地方让他展现他的人情味。
“在你眼中我就是个没有人情味的老男人。”
许珺默了片刻。
被妻子注视着脸庞，容磊生出几分不自在。跟妻子身边的追求者比起来，他确实不再年轻。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容磊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打趣，成了自讨没趣。心里有些闷闷的，面上却不在意：“我不会卖子求荣。”
许珺对容磊的皮相是满意的，年少时候，也曾被他的一张嘴一张脸迷得晕头转向。她也曾以为世界上的好事都落在自己的头上，以为自己碰见了“如意郎君”。因为真的恩爱过，所以后来才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如今，容磊不知自己的话在妻子那里有几分可信度。得了承诺的许珺给了容磊好脸色，到了这个年纪，她早已没有年轻时候的那些计较。
许珺不是一个眼里能够容的下沙子的性子，但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相处日渐融洽。前两年，容磊还为许珺外头的追求者与她闹，许珺却说对他没有新鲜感。
“新鲜感”三个字，足够让容磊闭嘴。他才是婚姻里那只偷腥的猫，他才是破坏俩人关系的罪魁祸首。无非是年轻气盛，无非是不肯低头。
等他知道低头的时候，等他愿意把尊严都捧手上给许珺糟蹋的时候，对方也不稀罕。别说是许珺，就连容磊自己都觉得荒唐。妻子有句话说得没有错，都一把年纪了，真心都不吸引人。
她很平静地说：“也就年轻时候的真心有点价值。”
新鲜感、一把年纪。
过去因为“新鲜感”犯了错，后来又因为“一把年纪”破防。容磊以为自己足够风平浪静，但在察觉到妻子对自己的不信任与怀疑时，徒生无力感。
他也气，甩话一把年纪，还有什么情啊爱啊好谈的。许珺最是知道怎么扎他的心——
磊哥，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这颗心活泛起来。
我先生，我爱人，我丈夫。
“磊哥”两个字让男人恍惚，他们新婚燕尔的那段时光。多少年妻子没有在无人之际这样称呼过他，他都不知道这个称呼有让他怀念。以至于，就这样一句话，他的心泛起涟漪，愤怒不甘鄙夷通通化成念旧的目光。丢盔弃甲，成了哑巴。
他真的想，算了。
算了吧。
这个岁数本就不是计较情爱的幼稚时候，他与她争些什么，难道他还爱她，难道他还需要她爱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罢了。
许珺不在意容磊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她真是懒得与容磊计较。容磊不轴最好，要是阳奉阴违，许珺也不至于让事情顺了容磊的心。
卓霄可以联姻，但那也得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联姻还是说他有他的爱情，由卓霄自己选。
两个儿子，都没带女孩回家过。
事事争先的大儿子，在婚姻大事上跟和尚似的。这也怪他们夫妻，从小对蕴泽要求严格，以至于他与同龄人的接触并不多。
虽说容蕴泽是给同龄人带去阴影的天才人物，但是他对这些“受害者”可能是一无所知的。
大儿子向来没让许珺操心过，在小儿子归家后，许珺更是把心思放在小儿子身上，对小儿子，她有亏欠、有愧疚。许珺为情所困多年，在感情这件事上，她坚持匀给小儿子自由。
丈夫对大儿子上心，许珺就纵然自己偏袒小儿子一些。许珺维持着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给足容磊面子，该有的尊重半分不少。孩子都生了两个，外人面前稍微亲昵一些的动作，许珺也不显不自然。到底是中年夫妻，所谓的亲昵也不似小夫妻那般腻歪，总归是能接受的片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