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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白瑾在这一刻都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一丝惧意。

大脑有一些空白,他甚至忘记了方才默数的巨人雕塑的数量,但在沉默的廊道中,巨人雕塑承重的脚步声不绝于耳,白瑾想要看看后方黑银三人的脸,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那三张脸。

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甚至白瑾一转头,都无法想起那三张脸来。

可照眼前的形式,他们很难有活下来的机会。

“瓦娜斯,”白瑾在冲刺中能感受到瓦娜斯带起的风,那股风强劲有力地吹打在自己身上,入梦者在与自己齐头并进,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掐在了他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他只能再次喊道:“瓦娜斯!”

他们在进行一次徒劳地注定没有想要的结果的冲锋,奔向的是死亡。

瓦娜斯没有回话,只是吹向白瑾的风更加猛烈。

在不宽敞的廊道中,瓦娜斯的身位冲在了白瑾前面。

与第二波巨人雕塑相交的刹那,瓦娜斯的身上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辉。

仅仅一个照面,两尊巨人雕塑就被瓦娜斯的双刀肢解,两团令人目眩神离的刀花舞动,速度之快,白瑾的眼睛甚至都跟不上刀身的速度。

他急忙踏步,想要助瓦娜斯一臂之力,却只有巨人雕塑破碎的碎片从他身旁划过,这时候,萨米尔的箭矢及时的飞过,黑银的神术精准地落在了疯狂的瓦娜斯身上,而乌伦索用盾牌与剑将路上纷飞略有威胁的石屑清理,让黑银和萨米尔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帮助瓦娜斯这件事上。

白瑾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他想要帮忙,却不知该从何做起。

瓦娜斯的速度一分不减,那些黄金阶的巨人雕塑在他的双刀下像是泥塑的一般,他卷起了一道旋风,从廊道中吹过。

白瑾跟在瓦娜斯身后,慢慢从震惊变得麻木。

时间的二象性展露无遗,消逝如流沙般迅速,又缓慢到折磨着人的每一分思绪。

黑银的神术落下的频率越来越快,但终究无法改变一个事实,瓦娜斯的速度慢下来了,在瓦娜斯速度一放缓的瞬间,白瑾就冲了上去。

他占据了本应该由乌伦索站的位置。

“模板,我们能做到的。”瓦娜斯说话了,空气中突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真奇怪,巨人雕塑的残肢虽然落了一地,但它们是没有血肉的。

即使坏掉了一只又一只,这些遵从命令而非智慧的造物依旧前仆后继,比最悍不畏死的战士还要勇猛,它们本来也不存在恐惧这种情绪。

廊道已经过了大半,白瑾一剑砍在一只巨人雕塑的核心处,这些巨人雕塑在制造时显然是参考了人体结构,核心位置与人的心脏一般无二。

出于习惯,白瑾只用了七成力,斗气也没有满功率释放,因而这一剑虽然命中了巨人雕塑的核心,却没有一击将其毙命。

若是正常的战斗,无论是智慧种族还是魔兽,出了不要命的疯子以外,都会下意识地回护,但巨人雕塑没有这个意识,它手中的钉锤一分力道也不减,砸向了白瑾的头。

就像是一个人挥舞着锤子砸向从地里冒头的土拨鼠一样。

这一锤自然是无法命中的,白瑾习惯性留力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候调整身躯重新发力,但瓦娜斯的双刀恰到好处地挥来,干脆利落地料理了这只巨人雕塑。

饶是如此,小队前冲的势头也微微一滞。

因此,在更前方,本来有一段距离的巨人雕塑已经冲了上来,乌伦索从两人中间穿过,举起盾牌,在光辉中,那面盾牌暴涨,抗住了两尊巨人雕塑落下的武器。

但同时,在巨响声中,白瑾听见了一声闷哼,那声音来自于乌伦索,还是白银阶的他硬接黄金阶的巨人雕塑的攻击实在是太过吃力。

瓦娜斯暴怒道:“不要留手!用你的全力,拿出你不要命的架势来!你的命一点也不值钱懂吗!”

是白瑾的习惯导致乌伦索被迫站了出来,大家心知肚明。

瓦娜斯再度前进,速度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似乎恨不得一个人将所有的巨人雕塑都给杀完。

白瑾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带着愧疚,他跟上了瓦娜斯的步伐,但瓦娜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节奏里,一点也没有顾及到他,白瑾只能尽力跟上瓦娜斯的节奏,试图帮助瓦娜斯缓解一下压力。

钢铁与巨石的碰撞声,以及倒地声响个不停,挥动武器成为了本能。

直到白瑾再次举起了剑,前方却已经空无一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杀空了廊道内的巨人雕塑,汗水倾斜而出,打湿了白瑾全身,他这才惊觉,他们所用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终于,清理干净了。”乌伦索卸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刚才,他帮助瓦娜斯和白瑾补位了太多次,梦中人的左手无力地耷拉着,这只手已经骨折。

黑银却没有为乌伦索治疗,他带着一丝试探,亦或是恐惧,轻声喊道:“瓦娜斯?”

入梦者站在最前方,手持着双刀,傲然挺立。

他浑身的肌肉隆起,尤其是双臂,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从背后看,瓦娜斯犹如战神,给人以无限的安全感。

但瓦娜斯没有回应黑银,他只是站着,即使战斗已经结束,他也没有放轻松的想法。

“瓦娜斯?”白瑾拖着疲惫且沉重的身躯向瓦娜斯走去,战斗过于激烈,此时全身都在向他抱怨,尤其是斗气消耗后带来的虚弱感,更让他倍感不适。

瓦娜斯同样也没有理会他。

再走到瓦娜斯身边时,借助着夜视的能力,白瑾的眼神一凝。

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如此浓郁。

在那双臂膀之上,一道道血流如注,沿着肌肉,沿着臂铠,蔓延过手腕,流淌到双刀银色的刀身上,再经由双刀,在刀尖处汇集,一滴一滴,以极快的速度落在地上。

白瑾连忙走到瓦娜斯身前,想要看看瓦娜斯究竟是什么情况,在看清瓦娜斯的面容后却吓了一跳。

眼眶、鼻孔、嘴巴、双耳,瓦娜斯七窍流血,整张脸灰白无比。

这种情况白瑾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他们将斗气彻底耗尽后的状态称为贤者时间,但实际上,有一种状态比贤者时间更加极端,那是在耗尽斗气之后,强行催动身体的生命之力作战的结果,那种状态叫做,觐见之刻。

光明战争的关键战役中,圣骑士“天火”马修以一人之力冲垮了由两名兽人圣武士带领的荣耀军团,那是完全由天之境组成的超级军团,依靠着和刚才瓦娜斯一样不要命的打法,“天火”完成了这一壮举。

在弥留之际,“天火”对身边的人说道,他看见了光明之神的殿堂。

但这种情况历代以来记录在史册上的也只有“天火”一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决心、有能力在最后一刻激发出生命之力的,大多数时候,当斗气耗尽时,骑士们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别说催动体内的潜力了,甚至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白瑾亲眼见证了一个传奇。

黑银奔跑过来,想要利用灵魂连接为瓦娜斯治疗,可一方面上一次的灵魂连接治疗带来的消耗还没有恢复,又恰逢大战,黑银苍白着一张脸也没能将瓦娜斯抬回来,另一方面,觐见之刻的战士其实是无药可救的。

他们不是一只脚踏进了死亡,而是已经站在了死亡门内,他们的身体因为过度消耗已经完全失去了治愈乃至好转的可能。

瓦娜斯艰难地转动头颅,他的笑容不再明艳动人:“别忙活了。”

黑银不为所动,依旧催动着灵魂连接。

瓦娜斯的眼皮半垂下去,他看向白瑾:“帮个忙,把他们平安带出去,我可以死,但他们不能。”

瓦娜斯已经没有了将眼皮完全抬起的力气,但白瑾感受到了那份坚决。

他重重一点头,允诺了这件事,瓦娜斯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只有黑银无助地站在原地。

萨米尔从黑银的身后走来,双臂环绕,将黑银抱住架着走到了乌伦索的身前:“做好你该做的事,给他治疗。”

神杖上的光芒再次亮起,乌伦索的伤势一点一点的恢复。

“你的反应很奇怪,”萨米尔对白瑾说道:“就好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白瑾略显诧异:“瓦娜斯刚刚可是死在了我们面前!”

萨米尔轻轻点头:“这就是你最奇怪的地方,你完全不像一个不死者。”

一个不死者应该有什么反应?他应该牢记,像自己这样的人,是会复活的。当死亡成了一次沉睡、一场梦境,那就不会有悲伤亦或是恐惧。

白瑾想明白了这件事,但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刚刚瓦娜斯可是为了三人拼掉了姓名,可萨米尔现在却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和黑银完全不同:“你们不会因此感到难过吗?”

萨米尔看了白瑾一眼,眼神很复杂:“我们都做好准备了。”

黑暗中,只有一道光亮,那是大厅的方向,就像萨米尔他们猜测的那样,守卫骑士的斧枪不再拦住前路,四人顺利地走到了大厅中。

“我感觉到了,很温暖。”黑银在踏进大厅之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温暖?白瑾毫无这种感觉,他正想问问黑银是不是感觉错了,却听见了身边乌伦索难以抑制的吼声:“这股力量,简直无法控制!”

冲天的气势从乌伦索的身上爆起,白瑾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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