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当然行！
刚想睡觉刘老三送来了枕头。她最近正在考虑招工扩大产量，饮食服务公司要的量再少，也能轻松吃下她增产部分。
只是——
所谓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是各类国营饭店、铺子甚至肉联厂的上级主管单位。采购处的主任，那就是负责管下辖各级机构物资采购的！
国字号开头的，从没听说会跟私人合作。刘老三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刘老三看出她的疑惑，摆手道：“我要是能给采购处供猪肉，我还一个个黑市跑着卖？早发了。是刘主任放出了消息，我正好听说而已。你要是愿意，我就帮你联系，先跟刘主任吃个饭。别担心，他瞧着是个正派人，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他连这点都想到了，应淑心里异常温暖：“谢谢三哥！”
应淑回家等他消息，又过了几天，刘老三叫她一起跑了一趟县城。
采购处的主任，当然把饭局放在了自家单位主管的国营饭店。
他们到的时候，张主任还没来，刘老三选了个偏桌，点了六道好菜，两瓶好酒。
要不是应淑现在不缺钱，手里的粮票也充足，只怕都付不起这顿饭。
国营饭店菜上得都慢，毕竟这个年代没有服务精神四个字，只瞧后头墙上“禁止打骂顾客”的警示牌，就会觉得菜上慢点儿根本不是事儿了。
饶是如此，刘老三和应淑也在酒菜上齐后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张主任。
“不好意思，刘同志、应同志，我临时有点公务，来迟了。”
应淑震了下，她穿越过来只见过苏志琼一个领导，还没听过这么地道的官腔。
刘老三立刻迎上去低头哈腰地跟他握手，高大的身躯立时矮了一截。
张主任上了主位，也不必应淑张口，刘老三已然替她介绍应酬了起来。
“这就是你妹子？”张主任的眼上下眄了眼应收：“长得跟你一点都不像。”
“我妹子是瓜子西施，我要是跟她像，至少得是个猪肉西施。来来来，张主任，坐坐，我给你倒满酒。”
应淑根本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刘老三就跟张主任开始了推杯换盏。
应淑赶紧掏出带来的花生——都已经是剥好的了——摆到刘老三和张主任面前。
刘老三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说：“就着我妹子这花生吃，你看香不香！”
花生炒的香酥入味，下酒来说再妙不过。
张主任一边喝着酒，一边不在意地夹了个花生米吃，一吃就没能停下来！
花生就酒，越就越香。
尤其当花生米里的油脂遇到酒精，会愈发凸显酒的香气。
张主任只觉得今天的酒格外好喝，下酒菜也格外顺口舒心，越吃越想喝，越喝越想吃。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花生米，旁的菜，愣是没碰上几筷子！
他却不知道，这花生米是应淑特制的！
配方没有改，盐却多加了一些。
空口吃只觉得稍咸了点，一吃多，就会觉得口中干燥，不知不觉间就会多喝几口酒。
饭局还没开始一会儿呢，张主任已经酒意上头了。
应淑在旁看着，隐秘地勾了勾嘴角。
中国传统饭局就是这样，离不了先把人喝晕喝吐才能办正事。
男人可能会习惯，她却一直很反感灌酒的饭局。上辈子她有地位自然能决定餐桌环境，这辈子她却只能从适应环境开始。
适应是适应，不代表她不能使些小手段。
“张主任，你看我妹子这炒货过不过关？还有瓜子，也好吃得很。我不是吹牛皮，省城都没有这么好吃的炒货呢！”
张主任吃喝高兴，话也多了三分，“好是好。我今天见了好几个人了，就数你妹子的好吃。应同志啊，你的炒货价格多少？”
应淑给他报了个数，是批发价格里阶梯最便宜的那档。
张主任一听表情就莫测起来。他提前做过调查，知道应淑报的是实价，一点儿都没给他便宜，心里便有些不爽。
“我知道我价格上没有什么优势，但是张主任，咱们都改革开放了，商业局是不是也在寻求新的发展方向？要不是，您也不会跟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个体谈生意。”
张主任眼里的醉意一下子退了下去。
应淑说到了正点儿上。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从南方沿海刮进了中原大地，下面可能感知不到，像他们这些直面冲击的单位，已经嗅到了剧烈变革的气息。
小摊小贩像雨后春笋一样破土而出，虽还没未曾大张旗鼓地成长，却已然成势。国营饭店的盈利一年比一年低，也就挂着国营的名号，是匹逐渐消瘦的骆驼！
只是体型再大，也终究会轰然倒下！
张主任和应淑对视，应淑不慌不忙，朝他露出一个笑。
张主任放下酒杯，手搭到桌面上，眉头忧虑地皱了起来：“你说的是啊。都改革开放了，公司也不能一成不变，我主张再创造些盈利点……”
应淑听着他的话，心里觉得很是惊讶。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位张主任的眼光如此长远，已经预感到了饮食管理公司的末路。
只是国营饭店最后的衰亡在八十年代末，而取消商业局饮食管理公司得进入九十年代才会发生。
时间还有这么长，这位张主任，是想在还能捞的时候大捞一笔呢？还是想做出些成绩，好调去别的部门？
应淑不动声色，举起酒杯，朝张主任敬了一杯，只道：“张主任目光长远，看得透彻。”
这时，张主任对应淑的观感和第一面时已经彻底不同了，她标准的普通话，平静而从容的态度，犀利切实的言语，都表明这个小姑娘不是普通的农村丫头。
那股子从容镇定，底气十足的派头，让他联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大院出身，到基层历练的继承人。
她自上桌来一杯没喝，听完他的话才朝他敬酒，张主任立刻感觉到了她的尊重，顿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那点吃不到回扣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
“哎呀，什么目光长远，你看看我，不就是个破采购的！也不知道这活还能干几年，指不定再过两年就下岗喽。”
应淑笑了笑：“怎么会呢，您这样的领导都下岗，是浪费国家人才。一改革开放，经济发展起来，小个体越来越多，国家肯定会在基层成立新部门，要是张主任愿意挪一挪，我倒是觉得可以往旁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