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秀哎呀了一声，脸红了。
难怪季云星不肯讲，在这个时代，守宫砂是很私密的存在，不能随意展示于人，便是提起，也是一种冒犯。
若是一个男子同另一个有守宫砂的男子，提起这玩意，跟耍流氓差不多。
佟秀汗颜了，讷讷道：
“其实你可以不说……”
季云星大喇喇道：
“嗐，我是没啥，大家都是男子嘛，只不过我比你们多了点东西。我主要是怕你心里头介意。”
佟秀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当然不介意！”
说开之后，他面露担忧，毫无芥蒂地关心起季云星的身体：
“原来出守宫砂还这么麻烦么？你这么发热，会不会很伤身子？”
季云星来了点兴致，在桌上撑起下巴：
“唔……也说不上麻烦啦。我听大夫讲，我们这一类男子，大多数守宫砂一下就长好了，之后与寻常男子无异。”
“我的话，大约是我娘怀我的时候，边关战事吃紧，她随军东奔西跑，身子没有养好，我一出生身子就弱，守宫砂出得也迟，还时有时没有的。”
“为着，我娘还很愧疚呢。”他情绪有些低落了，垂下头。
“所以她不愿意我嫁给边关武将，非要我在京城寻个好的。就是怕我跟她吃一样的苦。”
“哦……”佟秀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季夫人是真的很疼爱季云星啊。
“不过，我在京城也没那么好找。”季云星叹了一口气。
“且不说我年纪太大了，样貌又粗。单就我这时有时无的守宫砂，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呢。”他沮丧道。
佟秀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好受些。
不过，季云星心性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尤其是用了羹汤后，他感觉身子好些了，立马又生龙活虎了。
“走，秀秀！”他豪情万丈道：“你来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京城呢？今日我就带你好好玩一玩吧。”
说着就把佟秀手边的针线篮子抢过来，放在桌上，不容拒绝地将人拉出去了。
两人先是坐了马车，到京城最热闹的街上。
然后下车且行且看且赏玩，不知不觉，走到了京中最高、最奢华的酒楼，扶风楼。
这是京中达官显贵、千金公子最爱去的地方，素日就人流如织，座无虚席。
可是今日，明显人多得过了头。
甚至连门口的街上，都挤满了人，走也走不动路。
佟秀提议，不如离了这儿，换个地方逛。
可季云星眼尖，一眼看到酒楼最高层，那一抹俏丽华美的身影。
虽然隔得远，容貌看不真切，但对方手中那一个大红色绣球，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季云星立马热血沸腾了：
“啊，是抛绣球招亲呀？”
“居然选在扶风楼，瞧这仪仗，好生气派，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哩”
这下他是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死命往人群里挤，一边挤，一边还自来熟地跟身旁的人唠嗑：
“啊，叔啊，这是哪家的千金啊？”
一个门牙都缺了两颗的大爷，摩拳擦掌，满脸兴奋：
“是高阳郡主！”
高阳郡主？
两个对京城一知半解的人，均表示没听过。
大爷眼中满是憧憬：
“听闻郡主原先在渔阳，这不年底了吗，随荣王入京陛见，趁机招个好夫婿……”
渔阳，那不是两江隔壁的州府吗。佟秀不由得愣一下。
原来那儿有一位王爷呢，还真没听说过。
乡下就是消息闭塞。
佟秀心里琢磨着，不敢多留了，赶紧去拉季云星：
“云星，别凑热闹了，等会儿被砸到怎么办？”
他可是有夫之夫，很为难的。
但季云星瞥了他一眼：
“你想得倒美！还真以为人家是随便乱砸呀？”
“这种绣球招亲，都是早就看好了人，特特去砸的，真正的东床快婿，此时定是被人簇拥着……哎？”
他傻眼了。
前方五十米，可不是有个被簇拥着，鹤立鸡群的人么。
看那阑衫，看俊秀的面庞，看那出类拔萃的个头……
“啊，娘子！”佟秀欣喜道。
浑然不觉季云星在一旁，浑身僵硬了。
他正要奔过去，结果被季云星一把拉住：
“等一下，秀秀。”他气若游丝地呻吟：“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呢。”
可佟秀见到隋准，总有一种小牛犊在地头遇见老母牛，忍不住撒开蹄子冲过去求蹭蹭的亲昵感。
这会子，哪里还有心情细思。
“有什么不对劲？娘子一定是出来给我买烧饼了，昨儿我才同他说，想吃东大街的烧饼……”
说着，就欢快地挤了过去。
结果被拦在外面，佟秀才后知后悔：
“娘子，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挤在你身边？”
“秀儿！”隋准一脸无奈。
他的心中，也很懊恼。
说好了买烧饼，怎就变成这样了呢……
事情要从今早，他在东大街卖烧饼说起。
卖烧饼的小贩收了他的铜板，才说烧饼都冷了，给热一下。
谁知这一热，就等来了衙役。
小贩拔腿就跑：
“客官，我今个儿没交摊位费！你随我来，我收了钱的定会做给你。”
隋准向来是一个子儿都不肯吃亏的主，自然跟着跑了。
跑着跑着，就跑到这儿。
一旁的许多人，本来买菜的买菜，看花的看花，一见他来，居然一拥而上。
他就被包饺子了。
小贩也不知道钻哪儿去，彻底消失，白瞎了两个铜板。
隋准正心痛呢。
门楼上突然梆梆地敲起梆子来，他才惊觉，自己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接着便是佟秀的呼唤了。
小两口四目相对，二脸懵逼。
季云星费了牛鼻子劲，才挤到两人身边，恨不成声：
“你们俩傻呀，还杵着干什么？”
“隋准指定是被看上了，这会子人等着往他头上砸绣球呢。”
啊？
两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隋准，迅速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们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一个红彤彤的绣球，就从天而降。
隋准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只能大吼一声：
“谁的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