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快请起。”
倾城将周夫人扶起,从袖兜里拿出张飞钱交到了周夫人手上。
周夫人看了眼飞钱上的金额,惊讶地合不拢嘴:“倾城娘子,这……”
“夫人,这钱我不是白给的。”叶倾城笑了笑,转过身指着那两口金丝楠木箱子,大声说道,“这两口箱子,我买了!”
周夫人眼里泪花闪闪。
倾城轻笑道:“夫人,这箱子我按照估价给,您不欠我的,我也不赔本。”
吴状元见状,恼羞成怒,对着倾城就是一通乱喷:“不是!你从哪冒出来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有病吧!”
叶倾城也毫不示弱:“你管我?!你最好记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办好你的差事便好!”
说罢,扭头呵斥那账房:“你,赶快核验下飞钱,若无问题,就赶紧把房契还回来,放人!”
账房生咽下一口气,低眉顺眼凑到吴状元身边:“姑爷,这飞钱没问题,金额还多出一些来。现下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吴状元气得发狂,反手就对那账房先生就是两拳:“如何是好?你问我我问谁啊?”
万一户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走到两人身边,摊开手催促道:“问我啊!”
“现下你们最该做的,就是把房契和那些奴仆的卖身契都拿出来!”
吴状元无奈地吹了吹他那八字胡,把火气都撒到了账房身上,怒气道:“还不给他!”
说罢,便背过手气哼哼地要走。
走到周茗康身旁时,还特意发狠道:“今日算你走了狗屎运!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们走!”
大发钱庄的人终于走了。
家仆们都一阵欢腾,不约而同地向周夫人与倾城跪拜道:“谢夫人大恩!谢倾城娘子大恩!”
周茗康想去挽郜姨娘的手,却被郜姨娘一把甩开。想去讨好侯爷,又接到了侯爷的大白眼和鄙夷。
“哼,你们不原谅我一时,还能不原谅我一辈子么?”
“我是周家独子,名正言顺的世子,你们以后老了还得指望着我呢!我至少还是与周家一起面对祸事的,她周茗贞还不如我呢,从头到尾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说罢,便摇头晃脑地走进了人群中。
“看什么看!走开!本世子也是你们看得的!”
侯爷气得胸闷,捂着胸口脸憋得通红,还追出去了几步:“周茗康你给我站住!你这个逆子还有脸出去!”
无奈周茗康根本不惧怕,头也不回一下地扬长而去。
郜姨娘扶稳了侯爷,又装得楚楚可怜:“侯爷,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与他计较了嘛。”
“他还小?他方才要把你卖了你这么快就忘了?!”
“你莫要再替他说话了。再说,我还没与你计较呢,若不是你,他怎能被养成如今这个模样?”
郜姨娘闻言,也瞬间来了脾气:“哦,你现在是都怪在我身上了?”
“我有责任,你就没有么?他是世子身份高贵,我只是个妾室,我管得了他么!倒是您,他长这般大,你管过他么?!”
“你!你这个贱妇!”
……
叶氏众人看着两人争论不休,都静静地看起了热闹。
万一花抱起了膀子,低声道:“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狗咬狗一嘴毛!”
倾城注意到一旁的周夫人眼神黯淡,心如死灰。
怕是她也没见过自己的枕边人如今这副样子,堂堂周侯爷,竟在自己的侯府门口与自己的小妾相互指责。
还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怕是几辈子在京师都抬不起头了。
周夫人轻叹了口气,便走向了她的两口大箱子。
叶氏众人明白她心里不好受,都默默地跟了过去。
徐宁将踩在箱子上面的一稍大些的孩童抱了下来:“这个铜板给你,去买些糖果子吃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分,好不好啊!”
小孩乖巧地点点头,便号召了其他小孩子一起跑了。
倾城帮周夫人擦了擦被踩脏的箱子:“夫人,接下来,您有何打算?”
周夫人眼眸一沉,神色却从容坚定,一字一顿道:“和离。”
众人有些惊讶。
周侯爷更是直接冲了过来,情绪激动:“你说什么?和离?”
“夫人可是太累了?怎么说起糊涂话了!”
郜姨娘则暗暗窃喜。
太好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日了!
她摆出惋惜的样子也凑上前去,喊得声情并茂:“姐姐啊,侯府不能没有您啊!没有了您,我们怎么办啊!”
没想到众人都对她这副样子嗤之以鼻。连侯爷都觉得假,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呵道:“下去!”
郜姨娘见没讨到便宜,便灰溜溜地退到了侯爷身后。
周夫人始终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地打开了那金丝楠木箱子:“还好,还在。”
众人好奇向里望去,只见箱子底部铺满了一封封书信,有的还是崭新的,有的已泛黄斑驳。
周夫人随手抓了一把书信,笑着理了理举到了侯爷面前。
淡淡地说道:“郎君,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信,我整整写了二十一年零七十六天。”
“给我的?”
侯爷闻言,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期望,笑呵呵地拿过了书信。
不料,下一秒便晴转多云:“放妻书?”
众人亦惊讶不已。
看着夫人那压箱底的放妻书,不禁生出满满的心疼。
周夫人淡然答道:“没错。”
侯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地随手撕开一封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激动,拿着信的手都开始颤抖:“你……你这写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什么叫做缘深情浅?志趣难投?”
“虽竭力相和,却终如冰炭同期,强合难安?!若长此以往,只会徒增怨怼……”侯爷念着念着,声音愈加低沉,嗓音也变得沙哑无力。“今伏请郎君垂怜,自和离后,妾归于本宗,周家所有财物田宅、奴仆、畜产及公廨宝器,妾丝毫不染。”
“今特立此书为凭,天地鬼神,实所……共鉴。”
侯爷眼眶湿润,眼底布满红丝,他将方才那封放妻书用蛮力撕了个粉碎,又迫不及待地要去开第二封。
周夫人微微侧过脸:“郎君不必费力了,都是一样的。”
“这放妻书妾身多年来写了不知多少遍,每一封基本都……只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