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之前长安写信问他，知不知道小姑姑死前的事情。
原来……
宴长风是恒国公府嫡孙，晏家未来的掌权人。
不论是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府中的事情，祖父和父亲都不会瞒着他。
但长安问这事时，他犹豫过后，并没有告知。
逝者已逝，往日的种种怨与恨也已经随风而去，没必要再提及。
姑姑的仇，他、祖父、父亲皆铭记于心。
等待局势彻底平稳，便是那人的死期。
但……
小姑姑竟然没有死？
这着实让宴长风感到意外。
他静静站在柴房门外， 听着里头的动静。
柴房内。
宴长安手中烧红的烙铁缓缓逼近何奚妄，眼见就要印到他的脸上，何姝殷终于开了口。
“别伤他。”
宴长安诧异挑眉，缓缓转头看向何姝殷。
“对你来说，这个儿子，还有一点在乎？”
何姝殷垂下视线，看向蜷缩在角落里，没有朝她看上一眼的儿子。
她缓缓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别伤害他。”
宴长安嗤笑：“你怕是忘了，就在今天，你还想亲手杀死他，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慈母？”
何姝殷没有回答，只等着他开口问。
宴长安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前。
“你背后除了北冥国，还有什么势力？联合外敌攻打大祈，残害大祈百姓，连自己亲生父母和孩子都下令杀害，这是为何？”
何姝殷静静的看着他，良久，突然就笑了。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宴长安难得一脸正色：“猜到了是一回事，但我要证实。”
何姝殷幽幽道：“你猜的没错，我确实要颠覆大祈王朝，灭了这个国家。”
宴长安瞳孔微缩，见她云淡风轻的说出如此疯狂的话，还有些不敢置信。
“再……灭了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吗？”
“自然。”
“为何？”
何姝殷依旧笑着，即使上了年纪，她笑得还是很美。
只是笑着笑着，眼角的泪都出来了。
她看着窗户的方向，眼神缥缈虚无，似在回想着什么遥远的事情。
为何呢？
如若要寻个理由，那她能道出十个百个上千个。
何姝殷的目光又落在了角落里，看着何奚妄的眼神满是慈爱和怜惜。
甚至，还隐隐带了丝愧疚。
她这辈子生过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便能阐述她的这一生。
荆棘丛生、大起大落、九死一生。
现在，她浴血归来报仇雪恨，真的有错吗？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为最恨的男人生的，那人是皇帝；
她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为最爱的男人生的。
那人却突然离开了她，让她独自面对所有的腥风血雨饱受折磨。
她的第三个孩子，是为最爱她的男人生的，那人是万无情。
那个痴傻的男人啊，爱慕她疼惜她，无条件的帮助她照顾她，最后连自己的命都因她没了。
何姝殷闭了闭眼，泪珠成串的滑落在了白皙的脸颊上。
宴长安没有开口，他有的是时间与她耗着。
良久，何姝殷总算是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从地上站起了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一簇谷莠子，缓缓开口。
她原本姓宴，名姝。
出生名门世家，身份显赫。
年少时，她是老幺，备受爹娘疼爱，几个哥哥和姐姐也都宠她。
宴姝几乎是在糖罐子里泡着长大的。
加上她自己样貌绝美，才学过人。
及笄后，上门求娶她的世家公子不知凡几。
因太多人捧着宠着，她的性子便有些骄纵。
喜欢使小性子，爱表现，好胜心强。
那一年，太后寿宴。
世家女皆挤破脑袋争奇斗艳，以求能在太后面前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好嫁个皇孙公子。
宴姝也想上去为太后献舞，与名门世家女一较高下。
在她心里，这世上无人能及得上她的舞姿。
但母亲不许她锋芒过盛，道容易招来祸事。
宴姝不满，父亲明明是驻守边境，手握重兵的恒国公。
平日里行事却谨小慎微，畏畏缩缩的，每日除了让他们兄妹几人低调还是低调。
那一次，她没有听母亲的话，做了一件足够让她悔恨终生的事。
她以更衣为由，带着婢女出了设宴的宫殿。
再回来时，她一身火红舞衣惊艳众人。
宴姝很喜欢这种赞赏、钦佩、仰慕、崇拜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缓缓走到舞台中央，一舞倾城，迷了大家的眼。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执意的行为，会是灾难的开始。
皇帝对她一舞钟情，提出娶她进宫为后。
可她不喜欢皇帝，母亲也不愿女儿进宫，便拒绝了。
皇帝却日日出宫纠缠于她，她不胜其烦，道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
皇帝气怒不已，与太后做局。
太后宣她进宫抄经祈福，皇帝便在太后宫里q要了她。
宴姝当时是真的有了喜欢的男子，那人是西阳侯世子谢庭君。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清风朗月的俊美公子。
他在诗会上同宴姝斗诗，到了最后一阶段，谢庭君故意放水，让宴姝一举夺魁。
便是那时，宴姝心慕于他。
可现在，全毁了。
她的贞操被皇帝夺了去，清白没了，她要如何嫁给爱慕的郎君？
宴姝如一块被捣碎的破布，满脸麻木的横躺在大床上，双眼呆滞的看着屋顶。
她撕心裂肺的大哭了一场，回府后，没敢同家人说。
她一直很骄傲，骄傲自己是冰清玉洁的国公府大小姐。
婚前失贞，她宣不出口。
夜里，她独自一人来到了京郊的长河边，纵身一跃。
那一次，她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天意弄人，她正好被谢庭君救下。
那夜，他与同窗郊外赏梅，回府便有些晚了。
见她独自一人游荡在街头，不太放心，便一直尾随在她身后。
谢庭君询问她发生了何事，宴姝摇头不说，只伏在他怀中哭的肝肠寸断。
那夜，他同她表明了心意，要娶她为妻。
她却拒绝了。
她道自己从未喜欢过他，她喜欢的人，要是手握滔天权势的人上人。
谢庭君将她送回了府后，伤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