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斩草不除根，萌芽春再发
等陆老先生一行人回到府里时，已经接近子时了。简单收拾一番后，他就去见了齐侯爷。
“老朽有愧啊！未能完成侯爷嘱托，还伤了大批人手。”一见面，陆老先生一边又弯下腰深施一礼，一边语带哽咽道。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还渗着点点猩红。
“老先生千万不要这样，快快坐下。”齐侯忙起身去搀扶：“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如今沈湛重伤昏迷，三天了还没醒。若是就这样一直醒不过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那些兵士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他们应尽的本分。只是让先生也受了伤，实在让我心难安啊。”
“无事，无事。”陆老先生连连摆手道：“只是老朽年纪大，不经事喽。回来的人中，哪个的伤不比我重，不比我多。唉，但愿这次能成，以后我就能安心的告老还乡了。”
“老先生说得哪里话。您还老当益壮呢。再说，若真成事了，您可是第一大功臣，怎能放您离开？您得和孩子们一起享福呢。”齐侯爷笑着道。
陆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心满意足的笑了……
齐侯爷回到书房，睡意全无。他气得摔碎了一个白玉镇纸，吓得两个儿子都是浑身一激灵。
齐侯爷恨声道：“沈湛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没弄死他……”
齐谦皱眉：“父亲，儿子觉得现在我们应该马上住手，扫清尾巴，否则很可能会给太子带去麻烦。”
齐兴冷嗤一声，不满道：“大哥真是时时处处都在为太子着想啊。他怕麻烦？我们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他怕哪门子麻烦？”
齐谦一下涨红了脸看着弟弟道：“你……”。
齐兴也不在意，又道：“大哥你说，若是我们都不行动的话，太子会有多大把握？”
齐谦深深皱着眉，不语。
他这个弟弟生猛的很，说起事来又总是歪理一大堆。自己每次和他辩论，都是实打实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行了。”齐侯不耐道：“不过，这次你大哥说得有道理。目前咱们不宜再有任何动作。陛下当下震怒，我们不能自己撞上去。沈湛不是还昏迷着吗，我们先静观其变。”
“父亲。儿子觉得，我们应该乘胜追击，让沈湛永远都醒不过来。所谓‘斩草不除根，萌芽春再发’，沈湛万一醒来，必将报复。而且我们那么多人不就白白死了吗。还有姑姑的那些高手，大哥说只回去一人，还重伤成了废人。那个个可都是千金难寻的顶级高手啊。父亲，‘趁其病要其命’，我们应当斩草除根。”
齐侯爷瞪了二儿子一眼：“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如此不计后果莽撞行事，将来你会吃大亏的。”语毕，他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缓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
陆老先生不知道，他们还做了一件好事，带回来了一个人。是的，在陆老先生一群人回城的同时，寒霜也跟着回来了。
说来也巧，追着马车去的寒霜，先是遇到了陆老先生带领的侯府府兵，她不得不先避了起来。
等府兵都走了，她又顺着车辙继续向前寻找。很快马车找到了，但是周围找不到小姐到过这里的任何痕迹。
她推测，白芷掉下马车的时候，小姐应该还在马车上。也就是说，小姐很有可能是在中间这段路上失踪的。至于是她自己跑了，还是被贼人捉去了，却没有一点线索。
寒霜又往回搜索。起初，她不敢太往山里走，因为她不辨方向，不记路途，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以往每次接受外出的任务，都是银霜与她同行。
第一次发现这个毛病，还是在她十一岁开始接测试任务的时候。那时分给她的任务是跟踪一个商人，记他都和什么人见面，都做了什么。
那个商人先是在酒楼等人，片刻后便出酒楼上了街。寒霜一路跟随，见商人到街口买了两份糕点，然后提着糕点又穿过两条街，进了一所小院。
寒霜悄悄去窗前偷听，没听到一点声音。她点破窗纸一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看自己跟丢了人，连忙进了屋子，仔细找了两圈，终于发现了后门。
寒霜从后门出来，看着后街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没有了跟踪单线索。但是，她不愿放弃，继续在人群中、茶楼酒肆中一一排查……
直到午时，寒霜才认命的放弃了任务。因为队里有规定，此次不论任务是否完成，所有人都必须在午时归队。
寒霜站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哪条都像回去的路。这边走了一段，感觉是走错了；换个方向再重新走……
就这样走了错，错了再走，直到傍晚时分，银霜在离家七八里外南城区找到了寒霜。
晚上回到队里，扮作商人的师兄气得一顿咆哮：“明明看着你跟上了街道，怎么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害得我回头找了你一下午。到底是谁跟踪谁啊？”
寒霜羞赧的不敢看他。然后她发现，队里所有人也都累得叫苦不迭，就不解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都回来的这么晚啊？”结果差点被师哥师姐群殴了……原来，整整一下午，全队的人都在全城的找她。
至此，队里再也不敢派寒霜单独外出做任务。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她心里只有小姐。所以找着，找着，不知不觉中她就进到了林子里。
等她发觉自己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已经晚了……
反正也没有了方向，她就开始随意找，边找边做记号。夜里下起了雨，周围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寒霜只能放弃了。她坐在树下默默流泪，泪水混着雨水一起流。她恨自己有这个毛病，关键时候误大事……
天蒙蒙亮的时候，寒霜醒来打了一会坐，僵硬的身体渐渐灵活起来，她便继续寻找。
这次她每走过一段距离，就砍下树杈做上记号，确保自己不再走重复路线。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饿了就采些残存的野果充饥。她的运气还不错，傍晚捉到一只山鸡，她烤着吃了……就这样又一天过去了。
天黑透了，寒霜便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小憩。她抱着剑，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将军是否知道小姐被劫持了呢？白芷应该被人就走了吧……明天自己一定要出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寒霜醒来了。她先在树上观察了一下四周，认真挑选着今天寻找的方向。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波又一波规律的鸟鸣声。寒霜心中一阵惊喜。她虽然不知道它的含义，但是听出这是联系暗号。不管是敌是友，先跟出去好了。
寒霜拿定了主意，开始耐心等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边的人有了动静，而且似乎有些行动不便，走起来动静很大。
她远远的跟着，果真在夜半时分回到京城。到了明月酒楼时，她不再继续跟着了。这里离许府很近，以往她和银霜经常来这里买糕点……
寒霜回来的消息传进青杏阁，院子里的人高兴地都起来了。许静婉原本就睡了大半天，此时更是兴奋地没了一丝困意。
她一边看着蝉衣帮寒霜洗漱、换衣服，一边细细的问了寒霜这两天来得情况，又亲自为她包扎了伤口。
这两日，她时常胡思乱想，她在心中不停地祈祷寒霜一定活着。
她去看了白芷两次，每次回来她都会想，寒霜是不是也负了伤，正躺在山里某个角落，无人知晓……
此时许静婉的心中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寒霜心中却无比羞愧：“小姐，对不起。若是奴婢认得路，不犯痴，就能早些到您身边，救您，陪着您……”
看寒霜愧疚的一个劲流泪，许静婉笑道：“傻丫头，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啊。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你看，我们三个都活着回来了，多值得高兴啊。”
银霜跺着脚道：“姐姐你别哭了。好歹你跟着去，还杀了那么多劫匪。我呢，都找到了马，还是被萧大人当成麻烦，给扔下了……我急得像只无头苍蝇，在城里整整转了一夜……”
蝉衣眨着眼睛道：“转一夜的哪能是苍蝇呢，应该是猫头鹰啊。”
众人听了都哄声笑起来，似乎有意要用笑声，把这几日压抑的心情赶走……
见大家都笑够了，许静婉问道：“寒霜，你说你是跟着一群人回来的。你看那群人像是杀手吗？”
寒霜想了想，道：“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倒像是一群残兵败将……”
“哦。”许静婉恍然大悟，笑道：“残兵败将，正是他们。那些围堵我们，满山搜寻我们的人。定是被萧大人打成了残兵败将。”
“小姐，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刚进山时遇到的应该也是他们。”
许静婉幽默一笑：“还真的感谢他们，这么殷勤的又接又送的，把我们寒霜给安全送了回来。”
大家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