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本来想说“小姑娘，你找谁”的孟阳，猛然间收住话头，表哥同志遗留的信息表明，这一位是他的同事，局办公室那个一直休假的小赵，大名赵莹。
人看着很小，但他没记错的话，赵莹已经二十三岁了。
“小赵，来上班了哈，”孟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张单人沙发，“先坐，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儿正有个活……”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随即，李宏才黑着脸走起来，看都没看孟阳一眼，只对赵莹说话：“小赵，你来上班咋不去楼上告诉我一声？马上跟我来，我有工作要安排！”
说完，扭头就走。
赵莹翻了一个白眼，一根细嫩的手指朝外指了指，“孟局长，你看这……”
孟阳笑了，这个小赵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小赵，咱原来咋称呼就咋称呼，不然，太见外了，对不起咱们的革命友谊不是？至于李主任那边，你不用管了。”
再说，副局长的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呢。
孟阳起身就去了二楼，直奔李宏才那间小办公室。
本想直接推门就进去，最终还是伸手敲了两下，做人还是有点儿素质比较好。
门内传来李宏才极不耐烦的声音：“直接进来吧，敲什么敲？”
“孟阳？”李宏才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啪”一下，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子上，两手抱起肩膀，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李主任这是没打算请我坐下来呀？”
孟阳的话是这么说的，人却已经很是利索地坐到了李宏才对的一把椅子上。
“有啥事就说吧！”李宏才的眼睛始终盯在孟阳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孟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片凌乱，写废的稿纸扔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是材料写得不顺利。
他捡起一张，在手里抖了抖，“局里也没说给你这大主任配一台电脑？那可是个好东西，修改起来方便多了，省得浪费这么多纸，用小赵桌上的那台也比你自己写的强啊。”
赵莹那台电脑还是张瑞发亲自指示给买的，据说还是最新的赛扬处理器，特别好用。
本就心情极度恶劣的李宏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孟阳，你用不着跟我阴阳怪气的，有事说，没事就给我滚！还真以为自己当上副局长了呢？你不过是让人利用的一条狗而已！”
“呵呵！”孟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机关单位这种环境下，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要沉住气，谁先发火，谁就输了。
“李主任，别冲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孟阳说着话，还往前探身，一副要讲个秘密给对方听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滚出去！”李宏才是真的被气疯了，指向门口的手臂都在抖。
“别急，就一句话的事，你猜我在清河乡的时候，马乡长都跟我说了啥？”
“马国庆……”李宏才身上的那股怒不可遏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减弱了，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孟阳。
而后，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对，就是马国庆，他说去年有近两百亩耕地被煤矿无理占用，当做废渣场……”孟阳的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煤矿的事，跟咱们也挂不上关系，”李宏才抬手制止了孟阳，也像孟阳似的，往前探身，硬挤出一丝笑容，“孟局，晚上有没有时间？”
孟阳又笑了，“李主任，我最近挺忙，啥时候有空了，请你吃饭，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说小赵的事，按说，她是行政办公室的人，可你也知道，这是领导的安排，搞得我也是挺为难的……”
“不，不，孟局，你不用为难，既然是领导安排的，当然要按领导的意思办，就让她跟着你就行。”
李宏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起身给孟阳倒水了。
……
两分钟后，孟阳出现在隔壁大办公室内，意外地看到赵莹正指挥着段成海和另一人在抬她的办公桌。
不解地问道：“小赵，这是往哪儿搬？”
“孟局，当然是搬到楼下了，跟您一个办公室，工作上也方便一些，是吧，小赵？”
接话的是段成海，见孟阳站在门口有点儿碍事，便又补充了一句：“孟局您先坐，我马上回来。”
赵莹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插嘴说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呢，不然，楼上楼下的也确实不太方便。”
她在昨天听说被暂时划归孟阳领导的工作小组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从大办公室搬出来，去哪儿都行，她有点儿受不了李宏才看她时的那种眼神。
孟阳倒是一副恍然的样子，心想还是自己欠考虑了，小赵因为个子不高的缘故，特别喜欢穿高跟鞋，楼上楼下来回跑的话也确实挺难为她的。
刚把桌子搬出去，李宏才就出现在门口，赵莹瞄了一眼孟阳，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不用管他，可是你说的，现在人就站在那儿，你得替我出头呀。
孟阳却像是没看到李宏才似的，走到他原来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着什么东西。
赵莹只好硬着头皮对李宏才说道：“李主任，我寻思着工作上能方便一点就搬到楼下了，当然，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能抽身来做。”
说完，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脚底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宏才不仅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哄哄的态度，还赔着笑脸说道：“领导安排你的工作才是正经事，搬下去是对的，好好干吧，办公室这边，有我和小段在，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你加担子的。”
“啊？”赵莹没想到这还没过十分钟呢，李宏才怎么就变得前倨后恭了？
这问题让她心里痒痒的，一直到搬完了所有东西，孟阳也回来了，她随手带上门，悄声问道：“孟局长，大办公室那边的工作，我今后是不是都不用管了？”
孟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她一眼，他知道赵莹这是在绕着弯的问李宏才刚才跟她喊完了，又在极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的事情。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孟阳这句话可不是应付她，而是他两世为人总结的处事经验，张瑞发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工作，肯定有他的考量。
表面上看来，这个答案有点含糊其辞，糊弄人的意思，但如果结合孟阳刚才言行来分析的话，赵莹觉得应该是他去找李宏才谈话了，至于怎么谈的，就不是她能搞懂的了。
她很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能护着下属还不想要人情的领导，便主动问道：“领导，你不是说有工作要交代给我吗？”
孟阳放下手里的一份报表，“能出差吗？”
赵莹马上就兴奋起来，“当然能出了，我一个单身女子，无牵无挂的，去哪儿？市里还是省城？”
孟阳摆手：“都不是，要去清河乡。”
“啊？去哪儿啊！”赵莹的脸色眼见着垮了下来，“我自己吗？”
“当然不能让你自己去受苦，我也去！”
……
两人说话时，谁都没注意到没关严的门外，李宏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