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壮听得云里雾里的，伸手拉她起来：“来，说人话。”
段明娟眼睛一眯，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是你说什么才对，什么想不通搞不懂的，啥意思？”
段明娟沉默一瞬，然后才道：“鹿老师可能不当老师了。”
牛大壮反应比她更激烈，他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了，确定没听错立马蹦回去把住段明娟的胳膊。
“咋回事，谁惹鹿老师生气了？项目出问题了？院长没拦着？”牛大壮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咱学校是不是疯了……”
只能说夫妻俩都是鹿悠悠的脑残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都是旁人的错，反正鹿老师绝对没问题，鹿老师永远是对的。
段明娟没再继续卖关子：“鹿老师想成立自己的实验室，自己投产。”
“什么？！”牛大壮声音突然高了八度。
段明娟终于笑了，就说嘛，听到这种话不吃惊才不正常。
她把鹿悠悠的话复述了一遍，牛大壮听完同样陷入了沉默，眼神也在剧烈波动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段明娟都心动，他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当初都能因为堂哥一句话到清大投奔鹿悠悠，现在又一个选择的机会摆在面前，说不诱人那都是假话。
“什么时候？”牛大壮忽然开口。
段明娟啊了一声，仔细瞧瞧他的脸，这表情怎么这么熟悉。
“老师没说，只是有这个计划。怎么，你有想法？”
牛大壮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说到底这还是件没影的事，现在他已经成家了，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来。
何时、何地、待遇、未来，都要考虑进去，妻子的意见也很重要，他们俩是不是都要走一条不确定的路……
“你留了鹿老师的联系方式吧？”
段明娟点头：“留了，我连老师家里的电话都要到了。”
“没事，咱们先把现在的工作做好，不然你有想法鹿老师都不一定看得上。”
“说谁呢，我成天泡在实验室，老师怎么可能看不上我！倒是你，成天跟本科生打交道，说不定过几年就退化了，应该嫌弃你才对！”段明娟揪着他耳朵。
……
*
清大
海洋工程院的博士点批得很快，大家都以为最早年底才有消息，没想到暑假前就批下来了。
罗又良第一时间召集院里开会，确定了有资格招博士生的教授名单，鹿悠悠就在其中。
即便鹿悠悠的年纪比一些博士生还小，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质疑她能不能带好学生。
目前为止她带了两届研究生，各个都很优秀，项目组更是一骑绝尘，无论是资历深的老教授还是背景深厚的大佬弟子，都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按理说没人会拒绝招博士生的机会，鹿悠悠这样的青年领军人物更不在其中。
罗又良自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热情接待了来访的鹿悠悠，且听到她的开场白之后，他有种世界错乱的感觉。
“你说什么？”
“我可能没法带博士生……”
鹿悠悠本想说研究生也不准备带了，万一实验室筹备进程进展顺利，她可能都待不满两年，可是院长如遭雷击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她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罗又良用最快速度捋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他敢打保票绝对没人整什么幺蛾子，也没听说鹿悠悠和学生有矛盾，怎么就不想带了呢？
不是学校的问题，那只能是家庭原因了。
“小鹿啊，你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因为孩子？咱们学校有托儿所啊，你直接把两个孩子送去就行，保证给你照顾得好好的，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鹿悠悠不想隐瞒罗又良，这么多年院长一直对她很好，于是坦率说了自己的想法。
罗又良沉默许久，嘴巴动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不会问有没有钱、人从哪来，以他对鹿悠悠的了解，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就不可能无的放矢。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
科研是条没有尽头的路，路上甚至没有光，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讲白了，有清大在后面撑着，路会好走很多。
可是转念一想，这话对鹿悠悠似乎不适用。
不管学习还是科研，她似乎没踩过多少坑，她走哪条路，哪条路就是一片坦途。
罗又良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在鹿悠悠刚入校的时候果断下注，事实也证明了当初的决定无比正确。
现在他依然决定相信直觉——绝对绝对不能放走鹿悠悠这样的天才，无论用什么方式。
“小鹿啊，这样，你也别着急做决定，我去问问学校的政策，就算想弄实验室也不是一定要离开学校嘛！”
罗又良不是没听过辞职下海的故事，只不过自己张罗实验室这种还是太少见了。
不过特事特办，实在不行就变通一下嘛，大不了有课的时候回来上课，其它时间去忙自己的，既不影响教学工作，鹿悠悠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罗又良打定了主意，就算没政策也必须问一个出来，他就不信学校愿意放百年一遇的天才远走高飞！
不是停薪留职，没听错的话院长是让她兼职，鹿悠悠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灵活”的回答。
现在不是后世，大学教授开公司什么的屡见不鲜，别管理由多么高大上，在这个年代，这么好的工作不要妥妥的属于不务正业。
罗又良居然完全没质疑，反而想办法另辟蹊径，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歪门邪道”？
鹿悠悠忍不住笑，怎么说呢，院长现在完全是老父亲形态上身，越看越慈祥。
“如何，我的建议还可以吧？”罗又良不放过鹿悠悠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就怕她一意孤行。
在“老父亲”期盼的眼神中，鹿悠悠轻轻点头，他的心总算从半空落了回去。
“好好好，等我先问问，招生的事你也别忙着拒绝。”说到一半，罗又良忽然轻咳一声，“要是忙不过来农学院那边倒是可以推了……”
这下鹿悠悠是真没忍住，只能抬手挡住嘴角的弧度。
这么多年了，罗院长还是不忘和钱院长相爱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