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婳看向南絮，原本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
据她所知，北庸女子擅长琴棋书画，除去江湖女子，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去习武。
不仅是北庸，就连西境也是这般。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可她这位看似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却饱受习武之苦。
七岁那年，父皇聘请江湖赫赫有名的第一剑客隐藏身份入宫。
一座荒废的冷宫之中，她拜第一剑客为师，跟着他风雨无阻，只为练就一身高超武艺。
与她一道习武的还有另外两位公主，一位已经嫁到边陲小国做拉拢之用，还有一位与自己一般尚未出阁。
父皇曾经言明，她们二人的归属已定，一人前往北庸和亲，一人嫁给南诏太子。
虽还未决定何人前往北庸，何人前往南诏，但以父皇的谨慎，他绝不会让母妃的女儿重新回到北庸。
所以她的最终去处毋庸置疑，是那蛊毒遍布的南诏国。
父皇还说过南诏太子城府极深，需得小心应付，她的性子柔中带刚，正是最能拿捏男子的那一种。
可谁人不知南诏太子何止是城府深，据说他荒淫无度，嗜杀成性，每日从东宫抬出的尸首至少也有七八具。
到那时，她才知道父皇的疼爱其实另有算计。
她敬之爱之的父皇竟是拿着她的性命去赌，西境若能壮大，她即便有功也没命归国。
南诏若是识破她的算计，父皇在北庸还有另一枚棋子，自己是否存活根本无足轻重。
前往北庸之前，父皇曾经交代，要她美名远扬，名扬天下。
明着是为了她好，实际却是另有所图。
只有将此事传开，南诏忌惮西境和北庸的联合，才会派人前来求亲。
一抹轻蔑的笑意浮上慕容婳的眉眼间。
父皇，你要我名扬天下，我便名扬天下给你看，就是不知得到此消息的你会有何举动和神情。
压下心中的恨意，慕容婳手中渐渐使力，暗暗和南絮较劲。
她想知道究竟是自己武力高一些还是南絮更胜一筹。
感受到慕容婳的试探，南絮攥紧鞭尾猛地使力，慕容婳手中一空，鞭子瞬间脱手。
“你......”慕容婳踉跄了半步，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南絮竟能从她手中夺过鞭子，且不费吹灰之力，她的身手该是何等高深莫测。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南絮，她竟觉得自己有可能会争不过她。
南絮将鞭子甩到一旁，语气还算恭敬，“萧凤羽若有冒犯，还请西境公主面见陛下求一个公道，北庸律法不容当街杀人。”
语气虽恭敬，却是不卑不亢，眼中毫无惧意，与方才在二楼低眉顺眼的忍让模样截然不同。
慕容婳知道她遇到真正的对手了，南絮和自己一般擅长隐忍，此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样的南絮更令她惶惶不安，若是肖蘅对南絮动了心思，她留在北庸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又或者只能随便寻一男子定下终身？
不，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势在必得。
宁升华看着身边的慕容婳，微微张着的嘴怎么都合不上。
眼神狠戾，杀意弥漫全身，这还是那个温雅恬静的婳姐姐么？
还有，她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南絮？
婳姐姐初到京城，与南絮还未有过正式接触，眼中的杀意和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看了眼浑身浴血的将军府侍女，又看向一脸愤恨和焦急的萧凤羽，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今日出来吃茶就是个错误的选择，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还不如待在宫里听母妃唠叨。
心怀忐忑地拽动慕容婳的衣袖，宁升华轻声道：“婳姐姐，不要将事情闹大，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目的已经达到，慕容婳本不欲多留，遂点头答应：“好，今日便到此为止。”
眼看两人即将离开，萧凤羽满眼怨恨地站起身：“兰儿若是......”
“此时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南絮走到她身前径直蹲下，伸手探向兰儿的手腕，“此处不宜治疗伤势，若想兰儿安然无恙，随我前往附近的医馆。”
萧凤羽眼中的愤恨渐渐消失，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能救回兰儿。”
南絮让若云抱起兰儿，就近进了一家医馆。
屏风之后，萧凤羽小心翼翼地解开兰儿身上的衣裳，原本白皙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
“兰儿......你真的好傻。”萧凤羽无声落泪，尖锐的指尖深陷掌心，心中尽是自责与懊悔。
悔的不是替南絮说话因此得罪宁升华和慕容婳，她只悔自己太过自负，出门不带护卫。
今日但凡有护卫跟着，她和兰儿就不会受制于人，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
南絮看着面色苍白的兰儿，心有不忍，“她没事，你也将衣衫褪下，夏禾会替你上药。”
“不要，我不要上药。”萧凤羽咬着牙摇头拒绝。
她要留着这一身伤痕等大哥前来，她还要穿着染血的衣裳面见陛下。
今日之仇不共戴天，她绝不会轻易放过慕容婳。
南絮知她所想，便道：“我的伤药没有即刻愈合的效果，只能止血和止疼，要不要上药，选择权在你。”
听到能够止疼，萧凤羽动摇了。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刚才担心兰儿还未觉得，如今知晓兰儿性命无忧，疼痛竟开始加剧。
忍了片刻，她龇牙咧嘴地将夏禾拉到另一旁，“快点替我上药吧，可疼死我了。”
两人刚上完药，门口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南絮隔着屏风望去，见一道青松般的身影阔步而来，脸上带着急切。
“小羽。”
一声沉沉的低唤让萧凤羽脚下一软。
她下意识抓紧南絮的衣袖，瘪着脸恳求：“今日可不是我主动惹事，你能不能替我作证？”
见南絮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心下一狠，“替我作证，今后我就是你的跟班，日日任你差遣。”
南絮还是无动于衷，收这么一个爱惹事生非的跟班，她又不是脑壳有包。
萧凤羽竖起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日后什么都听你的，绝不惹是生非。”有人主动招惹她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