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哎!”
别说江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连安嬷嬷都没拉住,就这么看着萧老太君直奔着傅蓉去了。
萧老太君这几日没见过傅蓉不是心里没想法,这门亲事一开始她的确有些不满意。
傅家虽是侯门,牵扯储君立场,功利心过重,怎么都和她萧家清流不同,但之前傅蓉日日陪着讨好她,处处体贴做不得假,没道理这患难与最能拉拢她时放弃。
最重要的是,傅蓉如今怀着她萧家的骨血,两家姻亲还在,若还想当萧家的人,就必须同气连枝。
傅蓉原本的不耐在看到萧老太君缓和了些,委屈巴巴扁着嘴拉着她的手撒着娇:“奶奶,您瞧瞧他们。”
“这几日我过的什么日子您都不敢想,我从宫里出来就去了太子府,相熟的官眷一个个拜访过来,受尽白眼,可他们没一个能帮夫君的。”
帕子捂在脸上呜咽声随之响起,就连眼圈都红成一片,当真受了好大的委屈一般。
江月冷眼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竟比当初最厉害的戏子变脸都要顺溜。
不由得冷笑一声。
傅蓉面色一僵,又很快抹了眼睛只当没听见,将哭得如泡水的桃一样红肿的眼凑近让萧老太君看得更真切些:
“您看,我这几日偷偷哭,眼圈都肿着就怕您见了担心,我怕见了您,不知该如何告诉您,夫君他,他……他如今快不行了,我肚子里才是萧家的指望,所以离京我断断是不行的,我留在傅家,才是把萧家最后的香火在京城扎了根,日后萧家的荣耀也不算离了京,咱们来日还有东山再起的几乎。您和安嬷嬷落了脚记得给我写信……”
其他的萧老太君都没听见,只听见那句萧云笙快不行了。
萧老太君下意识看向江月。
这几日她不信江月的也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孙儿。
而是赌陛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可能让萧云笙拖着伤痛不治疗。
这一连串太过于突兀,意外,她几乎怀疑受伤都是假的,为的是大事。
所以一直赌这一口气。
不管江月说了什么,她都当是诡计。
可连傅蓉都这么说了,定然是真的不好。
萧老太君气血翻涌,吊着的气突然散了,险些折断了手中的玉杖。
“怎么会,怎么会!”
“奶奶,夫君如今不在,只要您在这纸上签了字,落了印,这萧家的指望就能保住。”
萧老太君混沌着头,也不管被塞进手里的是什么,提着笔下意识就要落款。
被一只手按住。
恍惚间抬手,才看清江月嘴巴开合不住地在说什么。
仔细分辨,分明是不能签。
“老太太,不能签!”
这是?
眯着眼,萧老太君看清手上不知何时出现撰写好的和离书。
不仅成了萧家负心薄情,萧家剩余的这点东西日后也都是她傅蓉的,若是萧云笙能停过这一劫,萧府未来恢复了富贵。
不管萧云笙是否成婚再娶,是否生子。
她腹中的孩子都是萧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只等萧老太君落了款,傅蓉就能拿进宫里求陛下和离。
“真是好算计,好退路。”
江月快速扫过那和离书上的内容,忍不住揉碎在掌心,直接扔在她脚下:“这几日你四处奔走,终于确定了将军没了指望便趁火打劫,傅蓉,你果然一点良心都没有。”
见那和离书被扔了,傅蓉倒也不慌。
伸出手,苏嬷嬷又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江月这才发现这样的和离书他们早就备下了许多份。
傅蓉目光落在萧老太君身上,又成了温软恭顺的孙媳模样,极具诱惑:“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为的是萧家的骨血,未来的指望。若论真起来,过去有例子陛下赐婚,犯了事的可以停妻再娶,那如今萧家犯了事原本我也可以直接停夫再嫁,只是我若嫁人自然不会带一个拖油瓶,若是萧云笙挺不过去,我肚子里就是萧家唯一的骨血。”
这话柔里藏着针,其中的威胁谁都听得出来。
“萧老太君,不能签!”
见萧老太君重新握紧笔,明显动摇了。
江月冲上去拉住她的手,死死攥住不让她落笔。
若单是和离书也就罢了。
这上头每一条,每一个字都是将萧府所剩无几掏空耗尽,签了,萧家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旁人抡起,不会说两人男婚女嫁两不相欠,只会说萧云笙被傅蓉丢弃。
“若要和离,重新签一份两不相欠就罢了。万万不可被她拿捏!”
“老太太,三思啊。”
江月和安嬷嬷左右拉着,萧老太君几经挣扎,最后目光落在傅蓉小腹,“可是孩子……”
“若是我笙儿熬不过去,这孩子……这孩子……”
“我萧家从不受人辖制,可若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弄丢了云笙的孩子,让萧家在我这断了香火,你让我如何下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你让我如何去见笙儿的爹娘,万一日后在九泉之下遇到了笙儿,我又有何颜面……”
一行清泪落下,萧老太君这么一会就好似苍老了无数岁。
这些日子苦苦支撑的坚强冷静全部荡然无存。
转身跪倒在萧家一个个牌位前,俯下身子久久再没起来。
整个院子只剩下萧老太君的呜咽声。
连值守的禁军都不忍催促,目光示意其他几人无声走出院子,关上了萧府的大门,挡住了外面窥探看热闹的目光,替萧家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时辰不早了,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对谁都不好。”
傅蓉用手为扇,抖动着帕子扇着风,
江月咬紧了唇:“她肚子里的不是萧家唯一的孩子,我也有了将军的孩子。”
萧老太君眼前一亮,想说什么,又顾虑起来,蔓延怀疑。
傅蓉自然看出了她心里的顾忌,原本慌乱了一瞬又很快调整回来,淡淡一笑。
“真是笑话,奶奶被忘了上次被她说谎戏弄的事,说我算计萧家,这会自己暴露了狐狸尾巴,我傅家虽连续遭难,但富贵依旧,这点子东西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既让我发不了家,也填不了库,可对你,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奶奶还能真的跟着她去吃苦?等签完和离,我傅家离京十里还有个庄子,这几日早就打扫了就等着老太君您去住下……这些东西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进了傅家的库单独收起,还是您的。”
见萧老太君果然认同,傅蓉的话根本就是说进了她的心里。
江月自觉拉开门离开。
安嬷嬷紧追出来,满眼愧对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包裹。
“姑娘,不,江姨娘……您当真有了身孕?”
似乎觉得怎么称呼都不对,只能抿唇无措捏着手。
江月没点头,也没摇头,打开那包裹,里面的东西不多。
簪子,泥瓷,悬崖蜜……东西不多都是她来萧府后和将军有关的挂念。
这几日兵荒马乱,连她都忘了这些东西,难为安嬷嬷混乱中能想到她收拾出来。
江月感激地笑了笑,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萧府,满心疲惫。
她尽力了。
“若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就去新开的酒楼找老板娘……总是找得到我的。”
但愿傅蓉看在过去萧老太君对她疼惜的份上,能真心对她。
莫要让她的担心生效。
马车空荡荡来,又空荡荡还了回去。
鸿鸢放心不下她,留她在酒楼歇歇脚再入宫,江月拒了。
见她脸色实在不好。
只好依着非要送她看着她进宫才算放心。
刚到了宫门口,江月要入往常进去,就被守门的禁军拦下。
“姑娘,太子留我给您留个口信,太子寻了名医能治疗萧将军,已经求了陛下将人送去那名医处,如今人不在宫里,姑娘也就不便进宫,好好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