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厂外的厮杀声渐渐稀落,最终归于沉寂。
大老爷唐家仁依旧双手抱胸,静静立在熔炉区域的阴影里,不远处就是那甲贺忍头扭曲如麻花的尸身。
自始至终,他的脚步未曾挪动半分,甚至连呼吸都轻缓得几不可闻。
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就算外面纵然杀声震天,就算唐门弟子尽数战死,他也不会踏出去一步。
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守住这最后的底线,守住这座炼钢厂的命脉,任何闯入此地的敌人,都只有被他杀掉这一个下场。
在这相对封闭的山腹空间内,他那数量庞大的丹噬,没了攻击范围的桎梏,便是真正的天罗地网,宛如一颗颗致命的胞子,避无可避,触之即亡。
可以说,不管有多少敌人,只要他唐家仁驻守在这里,来多少,就得死多少。
而唐门长之所以选择在外围御敌,也是出于他的丹噬特性的考虑,他的丹噬虽在数量上不及大老爷那样量大管饱,但能攻击得更远,轨迹更刁钻,更适合在开阔地带阻截、狙杀来犯之敌。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唐门长走了进来:“师兄,是我!”
大老爷抬眼看了一眼,放下心来,丝毫不担心面前的唐门长是倭寇假扮的,他最擅长观自在心法,几十年的师兄弟情,没人能在他面前假扮师弟。
唐门长看着地上的忍头尸体,道:“师兄,就只进来了一个”
“是啊,来了一个废物,看来咱们还是高估倭寇的决心了。”大老爷微笑着说道。
在炼钢厂升级搬迁完成的时候,他们就有预料,倭寇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袭杀,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布置。
甚至还让唐门里的一些好手进行了好几场演习。
就是让一些唐门高手扮演倭寇来闯关,看有多少能突破外围的封锁,抵达山体内部的炼钢厂。
演习过很多次,每次都有人能突破进去,多则两三人,少则一人,当然,偶尔也有全军覆灭,一个也进不去的,但这种情况比较少,特别是在唐门长、大老爷扮演倭寇的时候,更是能很轻松的杀进去。
出于对倭寇的重视,唐门认为,真的对上以后,但如果对方不计代价,可能依旧会有三四名硬骨头,能突破外围的布置,闯入到核心区域。
为了万无一失,这些硬骨头,都要交给大老爷来啃,至于其他人,通通布置到外面去,免得在里面影响大老爷发挥。
却不曾想,最终拼死冲过层层拦截,闯进去的只有这么一个,白瞎了他们这么重视。
“是倭寇低估了我们,还是我们高估了倭寇”大老爷问。
“不好说!”唐门长说,“也有可能是倭寇的诡计,先示敌以弱,等我们精简人手,放松警惕的时候,再进行绝杀。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确实有可能,为避免出岔子,那我们就继续保持一段时间好了!”大老爷说道。
“嗯!”唐门长点头:“只能辛苦大家了!”
“这次,咱们有没有人员伤亡”大老爷问。
“没有,只有几个轻伤,问题都不大!”唐门长说。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结果,总是比预想要好。”大老爷说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密集如雨的脚步声。
大老爷听了一下,道:“脚步声有杂乱,也有争气的,杂乱的是袍哥,整齐的是川军,应该是刘莽和樊鹏举的人到了。”
唐门长说道:“师兄,麻烦您继续坐镇这里,我出去一趟。”
“这里交给我!”大老爷点头。
唐门长点了点头,旋即退了出去,刚一出门,就看到防空洞外,樊鹏举带着袍哥会的兄弟们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我日他的鬼哟,倭寇鬼子呢,鬼子呢在哪里看老子不弄死这群狗日的!”樊鹏举拎着两把盒子炮,背后背着一把大刀,杀气腾腾的说道。
“樊兄弟来的正好!来犯的倭寇忍者都已经尽数伏诛,就麻烦你们拾掇一下了!”
唐门长一指身后。
樊鹏举跟着看去,就见前方,数十具尸体垒在一起,迭成一座小山,血水铺的一地都是。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的死相都挺凄惨的,有几个都把自己扭成麻花了,满脸的痛苦狰狞,眼珠都要爆出来了。
还有几个忍者,即便都死了,竟然还在飙屎,肠子都拉出来了,樊鹏举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
“我日额,唐门的朋友,你们下手真是好鸡儿凶啊,打得屎直飙啊!”
“…………”
唐门众人有些无语的看向许新,只觉得这小子把他们唐门的脸都丢尽了,练什么炁毒不好,练让人拉肚子的炁毒。
但同时,他们也觉得这小子阴损,死他手里的,只怕没人能瞑目,毕竟死了还要飙屎,这谁受得了!
唐门的炁毒其实就是毒瘴,毒瘴就和瘴气一样。
瘴气开始是没毒的,是在周边环境的影响下,譬如气不流通,植物腐烂等等因素的迭加下,才会有毒。
毒瘴开始也是没毒的,修行者服用什么毒药,毒瘴就会像瘴气一样,染上什么毒性,而在服毒的时候,唐门的人可以靠着五宝护身的效果,来避免让自己中毒,这便是炁毒的原理。
以前,他们都觉得,许新这小子,在修行炁毒的时候,简直就是儿戏,拉肚子,这算什么
但现在,他们看法改观了,这简直就是阴损到家了,一想到打斗的时候,不小心中毒,然后一边打,一边噗噗窜屎……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这时,王蔼带着天通教会的护教小队,刘莽带着大批军队也赶了过来。
王蔼的目光扫过战场,眼中闪过一丝震撼,随即快步走到唐门长面前,拱手道:
“这次真是多亏了唐门长带着众多有高手坐镇于此,方能保炼钢厂无虞!王某代天通教会,谢过了!”
他心中再次感叹张师兄当初让唐门来负责天通炼钢厂的安保,是一件何等明智的决定。
唐门长神色依旧平淡:“王主教客气了,守护天通炼钢厂,此乃我唐门分内之责。”
刘莽在护卫的拱卫下,走到尸堆面前,看了一眼倭寇的惨状后,走到唐门长的面前,一脸关切的询问:
“炼钢厂内部情况如何可有受损”
唐门长道:“内部一切安稳,倭寇未能伤及分毫。”
刘莽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似乎仍不放心,提出想带人进入炼钢厂内部查看,确认安全。
唐门长却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刘大帅,里面无恙,但你的人太多了,人多眼杂,反而不便,若大帅执意要进,可独自随我入内一观,但你的部队,需留在外面。”
刘莽沉吟片刻,想到有唐门长亲自陪同,安全应是无虞,便点头应允。
在唐门长的引领下,他进入炼钢厂核心区域匆匆审查一番,确认熔炉等关键设施完好无损后,这才彻底安心退出。
随后,众人移步到天通炼钢厂的办公室,开始商议后续对策。
王蔼面带忧色:“炼钢厂已被倭寇盯上,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倭寇贼心不死,屡次来犯,该如何是好”
唐门长沉声道:“这件事情无解,来与不来,主动权在倭寇手中,我等无法阻止,唯有不断加强防御,令其有来无回。”
樊鹏举拍着胸脯道:“老辈子说的对,我回去就加派人手,把周围一带都盯死喽,但凡是看到有啥子可疑的瓜娃子,直接抓起再说!”
唐门长说道:“我们的人可以防备异人,但天通炼钢厂的工人太多了,倭寇若想安插几个人进去,会很容易。而这些普通人,能力有限,只要没有大当量的炸药,造成的破坏也是有限的,所以,需严查炸药等危险物品的流向。”
刘莽说道:“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会严查的。”
……
几人又细致商讨了一番联防细节。
结束之后,刘莽回到公馆,下令全城戒严,严查倭寇探子,誓要扫清其在渝城的潜伏势力。
而这时,他得知委座离开金陵城,前往大兴城督战,要再次掀起大战,他顿感头疼,直呼二秃子分不清局势。
于是,他将今日炼钢厂遇袭之事,再次急电汇报给委座,言辞恳切,述说倭寇都是狼子野心,不应该有半点侥幸之心,督促其必须以抗倭为重,停止内斗。
与此同时。
委座已亲临大兴城,意图督战,一举荡平对手,完成大业,他前脚刚抵达,后脚就收到了刘莽的电报。
看着电报内容,委座勃然大怒,将电报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似乎觉得还不解气,又狠狠踩了几下,仿佛脚下踩的就是刘莽那张“可恶”的脸,他破口大骂道:
“他娘希匹的!刘莽此獠,竖子一个,一介地方莽夫,土匪习性!见识浅薄,燕雀之志,安知我的雄图大略!”
“倭寇疥癣之疾,岂能与心腹大患相提并论!攘外必先安内,此乃千古不易之理!是驾驭全局的深谋远虑。”
“他娘希匹的,他懂什么一鼠目寸光之辈,只看得见他渝城那一亩三分地!”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刘莽乃的极度鄙夷,以及对自身战略眼光的近乎偏执的自信。在他看来,任何不理解、不支持他的人,都是愚蠢的,短视的,甚至是别有用心的。
盛怒之下,他立刻召见小帅,要求其按原定计划展开军事行动。
小帅匆匆而来,听了委座的话,非但没有听从,反而与刘莽遥相呼应,痛陈利害,劝谏道:
“委座!如今神州已到生死存亡之秋,倭寇步步紧逼,占我东北,窥我华北,岂能再同室操戈,自毁长城啊!”
“当年西晋八王之乱,宗室操戈,耗尽国力,中枢空虚,终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百姓流离,中原板荡,那是何等惨痛的人间地狱,此乃前车之鉴,血泪教训啊!”
“在此亡国灭种的紧要关头,我等应联合一切可联合之力量,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的精神,枪口一致对外,先将倭寇驱逐出去,内部纵有万般矛盾,也当待驱除鞑虏之后,再行商议啊!”
“此为诸公之幸,亦为国家之福,如果仍然执迷不悟,这和卖国贼有什么区别!”
小帅说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几乎将一颗赤诚之心剖出。他以家国大义相劝,以历史悲剧相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委座根本听不进去,毫无恻隐,直言道:
“娘希匹的,乱讲,一派胡言,你这个人啊,根本就不懂政治,胡言乱语,满口瞎话。”
“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家要尽孝,为国要尽忠。”
“身为军人,要知道敌人的远近,更要知道轻重缓急,远在千里之外的倭寇不是心腹大患,不值一提。”
“你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敌人是谁”
“我看你是着了魔!”
说罢,委座摔门而去。
小帅坐在椅子上,仰头捂面,他和委座,是通过交换兰谱,正式义结金兰的拜把子兄弟啊,若是可以的话,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但这次的劝谏失败,让他也丢掉了最后一丝幻想。
紧接着,委座一意孤行,紧锣密鼓地推进其开战计划,他的中路大军,也在朝着大兴城开拨而来,意图接管东北军,开启大战。
如此举动,自然瞒不过人,大兴城内的学生们得知这一个消息,一股压抑已久的、对当局对外妥协退让、对内热衷厮行的愤怒,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烈地爆发了!
学生们群情激愤,顿时群情激愤,倭寇都打上门来了,就要亡国灭种了,还要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书读了有何用
学生们纷纷罢课,走上街头,高举标语,进行游行请愿,要求委座顺应民意,停止内斗,一致抗倭。
委座见此情形,勃然大怒,身边将领、地方势力,乃至学生百姓,接二连三地违逆自己的意志,娘希匹的,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桌子都被委座拍的震天响,他叫来小帅,严令他派兵武力镇压,扬言“谁敢不听,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