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段罗杰能理解，包括那件不合身却价值上万的西装。
毕竟，如果一件衣服价格不菲，那它不合身一定是自己身材的问题，而不是衣服的错。
但“嫂子”也能“转让”吗？
要是罗杰知道，这一切是因为郑总信任家人，才把所有财产托付给表弟，他可能会觉得更荒诞。
不过，这些和他罗杰又有什么关系呢？
“黄总是吧？有什么事吗？”罗杰开口问道。
“如果是郑总买古玉的事情，我已经向警方交代得很清楚了，有问题你去问他们吧。”
“哎哎，不是这个事。”
黄翔连连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罗杰没接，他也没勉强，若无其事地把烟收了回去。
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其实是男人间表达善意的常见方式。
既然对方这么懂事，罗杰也没有急着回屋，打算听听这黄总到底想干什么。
收起烟后，黄翔指了指副驾驶上下来的老头，介绍道：
“罗师傅，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陶老师，全国着名的鉴定师。”
老头微微一笑，“罗师傅你好，久仰大名！
你在《华山鉴宝》和丁泉直播间的两次出手，可是震惊了整个华东收藏圈啊！”
“哦？”罗杰挑了挑眉，打量着这位自称陶老师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故宫的鉴定师，陶居易。”
“陶老师，幸会。”罗杰点了点头，礼貌回了一句。
听这老头一口地道的儿化音，俨然一副京爷模样。
不过，罗杰心里犯嘀咕了：一个故宫专家，怎么混到了要跟黄翔这样的人一起行动的地步？
而且还对自己这种小人物来了番尴尬的吹捧。
“陶老师，你们到底是想干嘛？”罗杰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想和罗师傅谈个合作。”
黄总指了指罗杰的院子，满脸期待地说：
“在外面谈不方便，能不能进去聊聊？”
“可以啊。”罗杰随口应了一声。
“那太好了，罗师傅您请先。”黄总连忙示意。
罗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嫂夫人呢？”
作为主人，礼节上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陶老师站出来解释：“不用麻烦了，我太太是韩国人，听不懂咱们说什么。”
罗杰顿时了然，原来是陶老师的妻子。
他不禁多看了陶老师一眼，心生敬佩。
虽说文博圈老夫少妻屡见不鲜，但像陶老师这样大胆娶个火辣型的，确实不多见。
而且对方还是韩国人，是否是原装货都不好说，顿觉陶老师深藏不露。
进了院子落座后，黄总这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罗师傅，我这次是来强强联合的。”
罗杰挑了挑眉：“强强联合？”
“对，强强联合。”黄总自信满满地补充，“而且这次还是三强联合！”
罗杰忍不住笑了：“郑总当初跟我提第一次‘强强联合’时，是想把我这儿的东西当旅游纪念品卖；
第二次呢，是把仿汉代古玉卖给外国人。
现在轮到你了，是有新花样，还是打算照搬旧路子？”
黄总不慌不忙地解释：“当然是新商业模式！
罗师傅，你负责古董，陶师傅负责开证书，我负责销售。
我们三方联手，三赢！”
所谓的“三强联合”，翻译过来其实很简单：
一个造假货的，一个办假证的，还有一个拿着假货假证去骗钱的。
简直绝了。
罗杰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随手从杂物堆里摸出一件青铜盉（hé），递给陶老师：“陶老师，这东西如果交给您写证书，您会怎么写？”
他想试试陶老师的真本事。
没想到陶老师扫都没扫一眼，直接答道：“青铜器？一百五一张。”
“啥？”
罗杰一愣：“这价也太便宜了吧？”
到底是开假证的内卷厉害，还是陶老师的身价就这水平啊？
号称故宫专家，竟然如此轻松定价？
“也有贵的，带封皮的两百五。”陶老师继续说道，语气中透着买不买随你的随意。
“还有至尊VIp版，能请明星鉴定师给你录视频。”
黄总一听，急得赶紧打断：“陶老师您别这么说！”
再这么聊下去，原本三赢的局面，怕是要变成罗杰自己花一百五买证书，再自己倒腾去卖了。
他清了清嗓子，赶忙补救：“一百五那是以前的价。罗师傅可是连白老师都能骗过的高手，他的作品必须水涨船高！”
这一番话，总算把陶老师从走量的思维里拉回来。
老头沉吟片刻，咳嗽两声，开始重新报价：“如果是罗师傅的作品，普通证书一千五一张，带封皮的两千五，至尊VIp版五千起步，上不封顶。”
这个价格总算听着像那么回事了，罗杰心想。
毕竟，诈骗罪的起刑点是三千块，而一张VIp证书就能达标，陶老师的定价艺术还真是门槛分明。
不过话说回来，开证书这种生意，按法律定义还真不算诈骗。
毕竟，鉴定师一句看走眼了，就能把锅甩得干干净净。
“陶老师，您这么搞，故宫不管吗？就不怕追究法律责任？”
罗杰试探着问，他有点分不清，这老头究竟是真有背景，还是靠吹牛撑门面。
陶老师闻言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他。
上面印着：“古攵宫工作室，陶居易鉴定师”。
罗杰愣住了，盯着名字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年头竟然还有比他更会蹭热度的？
早知道，他就该把自家院子改名叫古宫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连这种碰瓷型鉴定师，居然都能靠卖证书赚钱？娶个那样的老婆？
罗杰觉得自己也行。
他甚至觉得，一百五的定价都高了，五十一张才算有良心。
黄总一看罗杰表情，连忙解释：“罗师傅您别误会，这证书不是用来骗普通藏家的。
是为了参加拍卖会。”
黄总详细说明，原来华东地区每半年都会举办一次“民间藏家专场拍卖会”，就在两周后。
陶老师的证书之所以值钱，是因为拍卖会组委会主席，正好是陶老师的表哥。
“只要有陶老师的证书，您的作品就能通过初选，顺利进入拍卖环节！”黄总信誓旦旦地说道。
但问题在于，买陶老师证书的人，大多是“国宝帮”。
结果是，他们的藏品从未通过复试。
慢慢地，陶老师的证书就失去了意义，成了拍卖会复试的入场券罢了。
“罗师傅您的作品不一样啊！”黄总满脸兴奋地说道。
“您的作品肯定能进最后的决赛，还能拍出真品的价格！”
罗杰听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拍卖会对真伪没有保障，买家得在预展期间自行判断。
结果就是，送假货参拍并不违规，甚至已经成为业内的潜规则。
罗杰就知道有个经典案例：
从2001年开始，国内拍卖市场上拍出的齐白石画作，少说也有十万幅。
可齐白石一生的创作总数，才不过三万幅左右。
换句话说，拍卖会上多出的七万幅，绝大多数是赝品。
但问题不大，只要仿得够像，技法到位，赝品照样有人愿意掏钱。
甚至有时候，某些非代表作的真品，价格还不如精仿。
罗杰暗自琢磨着，最近刚好有打算试试书画领域，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黄总这时开口提议：“罗师傅，我觉得您的这些青铜器，如果说是商周时期的，肯定没法进拍卖会。
但如果我们说是清代仿古器呢？
再加个‘大清康熙年制’的落款，一样能卖个高价！”
说完，他满脸期待地看着罗杰，眼神里写满了快答应吧。
罗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明白了，就是我负责提供物件，陶老师负责开证书，然后那些买家在拍卖会上打了眼，也只能自认倒霉，对吧？”
“没错没错！”黄总连连点头，仿佛遇到了知音。
罗杰心里暗笑，这家伙倒是有点意思。
他随后又问：“不过，我有个疑问。黄总，您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呢？
换句话说，三赢是可以，但为什么第三个人非得是您？
就不能是我找个替身来分杯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