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
仅一剑就将巨人腰斩，这不是剑仙是什么？
“不。”
剑非道收剑，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吾只是过路的修行者，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会被巨人追赶？”
这里是山坡上的一条小路，看模样就不像是常有人走的，两个穿着体面的书生出现在这里，还被法术召唤的巨人追赶，一定是有缘由的。
白莲教里的法师虽然不是什么良民，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搞事，基本都能寻到点原因，往大了是高层的吩咐预谋，往小起码会有个谋财，或者是书生哪里得罪了对方。
“我也不知道，刚看清寺院的房子，那个大家伙就冒出来了，挥着棍子就要打我！”
自己哪里招惹了巨人，朱孝廉也说不清楚，那巨人面目狰狞，看着跟来索命的恶鬼没有区别，怎么想也不是寺院里的护法或者壁画里的天兵。
不是都说佛寺道观能驱逐妖魔，被邪物缠上往那里面躲就可以，这怎么还有恶鬼在寺院门口赶人的呢？看长相的话，那个巨人才是最应该被驱赶的存在。
“此物为人为召唤的幻术，周围可能有会这种手段的法师。”
是从寺庙周围出现的，这极有可能是损坏壁画的人召唤出来，用来驱赶打扰者的。
“你们也要去寺院？”
“也？”
孟龙潭抓住了重点。
“仙长您也是去佛寺的？”
朱孝廉为了壁画里那个不知虚实的姑娘去寺院，严家的人不知什么原因霸占寺院，刚才的巨人也是在朱孝廉踏进佛寺范围后出现的，眼前这位白衣白发的仙人也要去那个寺院，怎么都要去寺院，那个寺院里到底有什么啊？
孟龙潭还在猜测突然这位出现，疑似剑仙的人去寺院的原因，朱孝廉则直接凑上去，剑非道一剑就把那巨人杀了，如果有对方同行，别说严家的人了，再来十个夜叉估计都不用怕。
“还请仙长救命！”
想到这些，朱孝廉果断跪下去，旁边的孟龙潭根本拦不住，并再一次怀疑自己朋友得了失心疯。
孟龙潭：你小子到底怎么考上的举人？
“仙长可知那寺院大殿的两侧绘有壁画，那壁画里……”
“有一个画中世界。”
见人突然跪下来，一副有大冤屈的模样，剑非道想伸手去扶，听见对方的话后，很自然的接上，把正要大说特说的朱孝廉给干卡壳了。
“吾正是为那壁画而来，你们知道多少？”
意外出现的仙人竟然是寺院壁画的知情者，目标还正是壁画，理清这层关系后，朱孝廉更是激动，他觉得自己的心上人有救了。
虽然他当时没见过那金甲武卫出手，只是躲在床底下听外面的声音，但就是莫名的，他心里就是觉得眼前这位比画中天宫里的天兵厉害，救人的话，这位肯定行。
于是朱孝廉跟倒豆子一样，把自己从前在寺庙客居的遭遇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后来他又梦到少女哭泣，如今严家派人围住寺庙的局面。
“严家……”
剑非道记得，当初在书生身上下咒虫的两个非法穿越者，就是靠着京城严家打的掩护，他们帮忙抓人，又在把书生送回去的中途放下咒虫。
当时为了威慑和让收万劫打入内部，柳清缘和剑非道在京城天上拿剑逛了许久，如此京城中出现白衣剑仙的传闻，非法穿越者也不再去京城。
可没想到，非法穿越者走了，白莲教又来了，还又是跟严家有关系，真是梅开二度，死不悔改。
“若只是为了见她，你不用再去找寺中的壁画。”
剑非道看向朱孝廉，原来这就是那散花天女想要离开壁画找的情郎。
“可要是不去找她，她就要被抓……”
“那位散花天女已经离开壁画，如今正与吾的同伴待在一起。”
散花天女，那名少女没有告知梦丹青自己的姓名，并不是怕被抓，而是作为壁画上众多天女之一，她根本就没有单独的名字，散花天女这个称谓已经是最精准的一个代称。
画师为寺院大殿的两面墙都画满了壁画，其上有无数人物，众多天女，少女这个散花天女，也不过是壁画一角中的点缀。
除去本身就拥有名姓和具体形象的人物，剩下的人都不过是陪衬，没有名字，连她那娇俏可人的面容，也是根据当时画师喜好描绘诞生的。
少女连同她的那些天女同伴都没有名字，在那画中世界，她们都住在一起，大部分时间也是一起行动，以姐妹相称，其他人呼唤她们，叫的也不过是“天女”“散花天女”，最多最多，会有人将她称作“喜欢拈花的天女”，没有过独立的名字。
误入壁画的朱孝廉当然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正因如此，作为朋友的孟龙潭才觉得朱孝廉这么急急忙忙的回寺庙很反常。
你说自己遇见的美丽姑娘不是幻觉，与壁画中拈花少女的艳遇也不是由心化的幻境，梦见她哭泣，说要救她，还要娶她，情谊都到这个份上了，却又说不出少女的真实名姓，这难道不荒唐吗？
从孟龙潭的视角出发，就是自己的朋友要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真不真实存在都不清楚的姑娘，去冲撞一个指头就能把掐死自己的京城权贵，除了失心疯，他想不出其他理由。
不过现在，朱孝廉不用去冲撞权贵，或者再去面对像刚才巨人那样的家伙，因为梦丹青的误入，这位散花天女成功离开壁画，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剑非道他们怕再有什么意外，就没带着她过来。
离开壁画后，少女已经身体状态有些像书画成型的精怪，可能是第一次脱离自己生活的地方，表现出许多不适应的地方，她这种情况不适合直接来寺院直面潜伏的敌人。
所以在来了京城后，先让梦丹青带着她在别处等待，剑非道直接到寺院里来，查看壁画的情况。
据少女所说，壁画另一头的世界与外面的现实世界时间是不一样的，壁画中的时间过的要更快一些，这一点进入过的梦丹青和朱孝廉都深有体会。
按照梦丹青自身的体感来说，他被壁画的光带入其中，等遇到画中世界的居民，向他们说明情况，再跟着指引离开，然后半路碰上来求助的少女，撞上京城壁画上面阵法，情急之下连通了长清县的壁画。
这番波折下来，梦丹青感觉一天时间都过去了，可实际上，从进入壁画再出来，总共也就过了一个夕阳的功夫，原无乡他们收到飞信在第二天，还是因为南北路程遥远，飞信飞了一晚上。
朱孝廉更是如此，按他说的，误入壁画与少女产生情愫后，他在对方的屋子里待了两天才被少女的同伴发现，但在外面的孟龙潭是在两人借宿的当天晚上就发现朋友不见了，直接去找老僧询问，等老僧把他唤回来，实际就过了半天时间。
这个时间差放在从前无伤大雅，两方世界的人没什么接触，时间差再大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不同，壁画内的灵气被侵蚀，另一头的世界也会被影响，拖的越久，壁画里的居民就越危险。
“这里可能还有其他危险，吾带你们去散花天女在的地方。”
有白莲教召唤的巨人，说明附近有白莲教的法师，这两个书生继续待在这里太危险，既然朱孝廉要找散花天女，不如直接把人带回去，让这对眷侣再会。
“好，我下山去租马……”
想到方才面目狰狞的巨人，朱孟两人也明白自己在这儿只会碍事，既然朱孝廉要救的姑娘已经逃出来，他们自然不用再冒险去寺庙里。
“不用，两位得罪了。”
说着，剑非道一手揽一个，不等两人发出他这么做的疑问，立刻一跃而起，冲上天空。
两人活了二十多岁，今天第一次体验物理意义上的“飞升”，没有腾云驾雾，也没有霞光华彩，他们只觉肩膀一沉、眼前一花，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景色便大变样。
毫无体验感，甚至还有些晕。
把两个书生交给梦丹青后，剑非道没看朱孝廉和少女的感人重逢，立马又回到寺院去，听了朱孝廉的经历，剑非道发现一个问题。
寺院虽小，却还有一位老僧打理，这名老僧不但知道壁画的奇妙之处，还能以心生幻象之说来解释，坦然面对别人的疑问。
但是梦丹青当时透过壁画没看到任何一个僧人，这还可以说是僧人有事不在大殿，可你个破坏壁画的阵法，是用来蚕食壁画灵气的，这种手段怎么也得挨着壁画下手吧，布置的时候肯定是避不开寺庙里的人。
既然如此，对方是怎么避开寺里的僧人动手脚的，原来知道壁画奇妙之处的老僧又去哪了？严家这种京城权贵插入，让人把寺庙围起来，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知情者？
毕竟，寺庙里和尚要是突然失踪，还是在京城地界失踪，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杀绝对不行，关也没法关，你把寺庙接待香客的和尚关起来，要是突然有人来参拜，一下子就露馅了。
可如果，有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来寺里住，扬言不愿意被打扰，把整个寺庙都围起来，不允许其他人来此参拜，普通百姓畏惧权势进不了，最多只能口头骂几句对方的霸道。
这样一来，寺庙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传出去，除非有权势更大的人介入，但寺庙也只是地理偏远的小寺，豪强权贵们不会来这里，听说了这种事，顶多就是感叹一下严家小题大做而已。
这种给别人作恶打掩护的事情，严家干的可真是熟练啊。
“阵法……果然有。”
朱孝廉是在抵达寺院附近后，才遇到巨人驱赶，这说明除了表面上严家家仆的看守，寺院周围还有能被外来者触发的阵法，那巨人长的难看可怕，实际的战斗力却并不强悍，行动上甚至有些迟缓，应该只是用于驱逐。
剑非道先是绕着寺院外围走了一圈，把找到的阵法全部破坏后，再次跃上寺院的屋顶，去找有可能囚禁僧人的地方。
底下传来嘈杂的人声，阵法被破坏的事情已经被得知，这次布阵的人反应倒是迅速，知道能毁阵的绝不是寻常人，要求寺院里的看守戒严，盯准所有变动。
但寺院里这些看守都是严家家仆，眼力再好也还是凡人的范畴，想要发现剑非道这个先天，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对于底下的嘈杂，剑非道只是轻轻一瞥，他来到大殿的位置，听到里面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兰英站在画满壁画的大殿里，抱着手臂打了个冷颤，重回京城，当初被敌人猫抓耗子一样追捕的心理阴影还在，要不是为了重新联系严家，她才不想再来。
“如今一切顺利，你不要乌鸦嘴。”
一缕黑烟从壁画里钻出来，发出有些模糊的声音。
“你能进去了吗？”
“不能。”
“那这算哪门子顺利？”
壁画里还有一个像天宫一样的小世界，他们这次回京城便是为了这个来的，壁画里的世界信息相当封闭，对外界的感受很少，也没有能固定往来的道路。
可同时，这个画中小世界自身又是整个聊斋世界里的一部分，要是能把另一头的世界毁了，他们就能不声不响的对世界造成重创。
只是现在有个难题，他们进不去壁画，除了外面蚕食灵气的阵法，唯一能再破坏的方式可能就是拿大锤砸墙了。
“明明连阴间都能进去，一面墙怎么就进不去呢？”
兰英凑近观察，一面相对特殊一点的壁画而已，难道这画的大门比阴曹地府的城门还严实？
她观察着，目光便忍不住落到什么形态各异的人物上面，这壁画的确精妙，每个人都描绘的栩栩如生，不知是画师本身的超然画工，还是因为壁画另一面真有这样的人生活。
“等等。”
看着看着，兰英看到几个给菩萨撒花的散花天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阿烟你赶紧过来。”
“你发现什么了？”
“这个地方。”
兰英指着画中几个散花天女里面的一小块空间。
“好像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