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那不是普通的恐惧,而是灵魂深处被撕裂般的战栗,仿佛有一只来自远古深渊的巨兽正缓缓睁开了眼,准备吞噬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当着她的面,启动神器?
开什么玩笑!
他要是能随心所欲启动这玩意儿,还需要在这里跟她演戏?早就拍拍屁股回家了!
可笑!荒谬!简直如同痴人说梦!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每一个念头都像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如流星撞碎夜幕,在意识深处炸开无数碎片——那些碎片拼凑成一条条生路,却又在下一秒被现实碾得粉碎。
认怂?说自己做不到?
那等于承认之前的一切全是谎言。云梦仙子会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神魂,取出那件「异界坐标」慢慢研究——就像剥开一颗熟透的果实,细细品味其中每一滴汁液,直至他连最后一缕元神都不复存在。
死路一条。
硬着头皮上?
催动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东西,万一失败,结果同样是死。万一成功了……那声「林逸」的呼唤再次在耳边响起,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真的会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把他自己给吸进去,搅成碎片,连骨灰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还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怎么办!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哪怕指甲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滑落,他也咬牙不发出一声呻吟。
越是绝境,越不能乱。
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不是修为不足,不是灵药匮乏,也不是敌人强大——而是面对一位早已看穿一切、不动声色却步步杀机的修真巅峰强者。她不是在试探,而是在审判;不是在等待答案,而是在等他崩溃。
云梦仙子没有催促,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比殿外千年不化的万年玄冰还要冷冽,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成了琉璃。她在欣赏,欣赏猎物在陷阱中无计可施的垂死挣扎——就像园丁看着一只即将断翅的蝴蝶,在藤蔓间徒劳扑腾。
林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脚下铭刻着聚灵阵法的玉石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嗒」一声轻响,像是命运敲响的第一记丧钟。
他看到了云梦仙子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审视,那是一种对谎言的极度蔑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幽暗的角落。
她不信他,但她更怕他真有手段。
不,不能再撒谎了。
任何新的谎言,在「启动神器」这个绝对的实力考验面前,都会被瞬间戳破,如同薄冰遇火,顷刻崩塌。
既然不能用「假」来骗过她,那就用「真」来吓住她!
一瞬间,林逸想通了。
他的脸上,所有的惊慌和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一种混合着悲怆与疯狂的神情——就像是一个赌徒输光所有后,终于孤注一掷,把命押在最后一张牌上。
「师尊!」他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血沫。
「您真的……要在这里吗?」
云梦仙子眉梢微动,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淡金色的灵纹浮现在半空,那是她允许继续发言的信号。
林逸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风暴中的帆船。
「弟子可以启动它!」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符文微微颤动,「但这件神器早已残破,能量核心极不稳定!强行启动,所需的灵气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的目光扫过大殿华美的梁柱,那些由九转玄铁雕琢而成的飞檐斗拱,每一根都蕴藏着千年前的阵法之力;扫过脚下铭刻着聚灵阵法的玉石地砖,每一块都是采自昆仑山腹的灵髓矿脉,温润如玉,却蕴含无穷生机。
「此地乃云梦天宫主峰,是整个天衍宗的灵脉核心所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悲壮,「一旦启动,神器会像一个无底黑洞,瞬间抽干方圆百里的所有灵气!到那时,护山大阵会因失去能量而崩溃,整座主峰的灵脉都会枯萎,甚至……甚至会引发空间坍塌!」
他向前踏出一步,靴底踩碎一片浮尘,脚步沉重如锤,直视着王座上那个深不可测的女人,眼中燃烧着玉石俱焚的火焰。
「弟子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若因此毁掉宗门万年基业,让无数同门师兄弟为弟子的归乡之念陪葬,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师尊,您,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穿透穹顶,震得殿外的云海翻滚不止,仿佛天地也为之一颤。
大殿之内,死寂无声。
连风都停了,连烛火都不再摇曳,唯有那一道道古老阵纹在墙壁上流转,如同活物般低语。
云梦仙子冰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不是惊讶,而是震惊后的凝重,是棋手第一次感受到对手手中竟握着一张从未见过的底牌。
她看着状若疯魔的林逸,手指无意识地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林逸的心尖上,也敲醒了她内心深处那份久违的谨慎。
【云梦仙子视角】
这小子……又在讲故事。
但是,这个故事比之前所有都高明。
他没有否认,没有退缩,反而把皮球踢了回来,将他个人的生死存亡,和整个宗门的安危捆绑在了一起。
他是在赌。
赌我不敢拿整个天衍宗的基业,来验证他一句谎言。
一个没有灵气的「凡人」世界,真的需要如此恐怖的能量才能开启通道吗?
她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忌惮。
万物皆有其法则。跨越世界的壁垒,本就是逆天之举,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这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她脑中迅速推演着护山大阵被抽干灵气的后果:
天衍宗将会在短时间内,变成一座不设防的空城。届时,无论是虎视眈眈的魔道,还是其他心怀叵测的名门正派,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撕咬这座曾经辉煌无比的修真圣地。
那将是灭顶之灾。
这个风险,她承担不起。
她看着林逸那张「忠心护宗」「悲壮决绝」的脸,心中冷笑。
好一个以退为进,好一个反客为主。
差一点,就真的被他唬住了。
但……
「很好。」云梦仙子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三度。
「既然此地不妥,那便换个地方。」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刺林逸的灵魂深处。
「宗门之外,西行三万里,有一处绝灵之地,名为『万古魔冢』。那里寸草不生,灵气断绝,更无一个生灵。」
她盯着林逸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神魂,将他前世今生的秘密一一揭开。
「在那里,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与我天衍宗无干。」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日之后,我亲自带你去。」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逸的心,再一次沉入万丈深渊。
他刚刚从一个陷阱里爬出来,这个女人就立刻为他挖了一个更大、更深的坑——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坑,而是心理层面的深渊,让人连挣扎的勇气都被彻底剥夺。
绝灵之地?
去哪里启动神器?别说抽干灵气了,他自己体内的灵气怕是都会被那鬼地方给吸走!那种地方,连飞鸟都不敢靠近,据说连神魂都能被炼化成虚无。
这个女人,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林逸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一片晶莹的雾气,宛如绝望的泪滴。
他完了。
真的完了。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靠智慧周旋于生死边缘的穿越者,而是一个被困在命运齿轮中的蝼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向未知的深渊。
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已终结时——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嗡鸣,从他体内悄然响起,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古老力量,正在苏醒。
那不是希望,而是警告。
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