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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

外面热得吓人,车上的空调毫无生气地运作着,伴着丝丝凉意,苏娟不停向坐后排的温默嘱咐道:“到了外面就别亏待自己,该花的钱咱就花,不够再要,昂。”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哪里不是小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苏娟摇摇头,有点回想起以前第一次送他上小学时的情景。

在记忆中原本还瘦瘦小小的儿子,突然就在眼前拔高了这么多,望着后车镜里表情淡然的温默,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夏怜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温馨又带着几分伤感的画面,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捂着胸口,心里有点堵堵的。

头发随意地扎着,她的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更衬得眼神有些放空,像个懵懂又不知所措的孩子。

“要走了……温默要走了。”

夏怜突然开口,听不出其中的语气,仿佛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温默真的要离开了。

“怜宝也很舍不得你啊。”温以全单手扶住方向盘,透过后车镜看着坐在后面寡言少语的两人。

以往的甜腻气氛全无,他一向不太应付得来这种伤感的氛围,换作平时的话,还不如看着两个孩子卿卿我我。

“……我知道。”温默低头。

车子缓缓行驶着,在车水马龙的路上。

夏怜几乎一路无话,本就没有多少情绪的她在离别之际表露不出太多心情,小脑袋透过车窗往外看着略微有点堵的路况。

忽然很希望路上能更堵一点。

这样或许和温默相处的时间就能更长一分。

“与其看着窗外,不如多看看我。”温默攥住她的掌心,使劲感受着此刻的柔软。

“看温默?”

“嗯,多看看我。”

听到这话,夏怜转过头,没有起伏的眼眸打不起精神,却还是在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的脸蛋。

“倒也不用这么靠这么近看啊,给我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温默无奈地笑了笑。

“可我,想看。”

夏怜的脸贴得很近,好在车子的空间很大,哪怕她的双脚全部搭在座位上也显得宽敞,精致的小鼻子几乎要亲到他的鼻尖。

“……行吧,那就好好看着我的样子,多看一会。”

车上的氛围逐渐变得古怪,直到温以全踩下最后一脚刹车,在动车站停下,下车去后车厢搬行李。

等温默和父母嘱咐完,他转身看向夏怜。夏怜抬起头,和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温默轻轻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一旁。

“水土不服是很正常的,还有要是洗不惯澡堂的话咱就别去,到地方之后跟妈打个电话。”苏娟絮絮叨叨地说道,帮忙接过两袋水果,一股脑塞到温默手里。

哪怕是平常最为闹腾最不像大人的她,在这一刻也会变得像一个普通的母亲来关心儿子。

“知道了妈,都说几遍了。”

“这不是关心你嘛,一定要记住了昂,到地儿打电话过来。”苏娟说着,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恢复成以往的语气笑嘻嘻道:“再来抱一个!”

“哎呀多大的人了还抱啥。”温默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说啥,下意识地回抱着。

待抱了一会后,苏娟松开怀里的他,回头瞅了眼干站在一边拿行李箱的温以全,笑着问道:“不来抱一个?”

“我就算了。”温以全摆摆手,一想到要和自己儿子抱一起就浑身别扭,光是想到那副场景都受不了。

父子之间都不擅长表达感情,尤其是本就不太说话的二人。

温默挑眉,走过去接过自己的行李箱,作出一副要和温以全说话的样子,然后一把抱在他身上,快速抱了一下后松开,恍若无事地走开。

“唉?”温以全懵了。

反观在一边看戏的苏娟却是很开心,拍拍老公的背颇具欣慰,“你儿子抱你了,开心吧!”

“开心啥啊……别扭死了……”温以全挠挠头,低头嘟囔,继而抬头装作严肃的样子大声道:“好好照顾自己,没钱和爹说。”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温默笑着耸耸肩。

等温默和爹妈嘱咐完,他转身看向夏怜,夏怜抬起头,和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告别之后,就是离开。

温默轻轻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一旁。

“怜宝。”温默轻声唤她,声音有些沉闷,“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和婶婶叔父住的时候别太紧张,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夏怜微微点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向来不擅长表达,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像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默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别这么不开心啦,我只是去上大学,又不是不回来了。放假我就会回来的,而且我们还能打电话、发消息。”

夏怜听着他的话,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可那种离别的愁绪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伸手扯出他的衣角,就像是刚刚认识那时候一样。

“温默……”夏怜终于开口,垂下脑袋,声音轻轻的,“你也要……要好好的。”

温默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着道:“我会的,你也是,你要是想我了,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夏怜又点了点头,她真的很想说自己会很想很想他,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行了,我再过一会也得检票了,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温默试探性问道。

夏怜低着脑袋,没说话,缓缓松开扯住他的衣角,慢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回到车子旁,双眸望着即将离开的温默。

温默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笑着挥手,“那,我就先进去了哈,再见。”

温以全点头,苏娟抱着夏怜的脖子,也跟着挥手道别,只是眼眸中的忧虑怎么都消之不去。

温默转身,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拉杆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催促,每一声都在阐明温默的步子越来越远。

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没做,夏怜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她忽然几步跑上前,步子比以往都要快,抱住了温默的腰。

温默愣了一下,回头望着缠在自己腰上的少女,一如既往地面露无奈,紧紧地回抱住她。

心里似是落下一块大石头,有点想流眼泪,鼻子酸酸的,他不擅长对付这种伤感的场景,特别是主人公是自己时,更是如此。

夏怜在他怀里,久久不愿撒手,半晌过去后小声说,“我会想温默的……”

温默眼眶有些湿润,他轻轻拍了拍夏怜的背,勉强扯出抹笑容,“很想我?有多想我啊。”

“我不知道……”夏怜摇摇头,抬起脑袋,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染上几分红,打湿眼眶,像是身体感受到悲伤的氛围作出的反应,声音闷闷的,“就是,很想很想……”

二人抱了很久,贪婪地吮吸对方的发梢,像是要在彼此身上刻上烙印,能感受到的只有此刻夏日的温度与怦怦直跳的心脏。

温默嘴唇微动,在她的耳边似是说了些什么。

夏怜抬头,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只见他的眼眶早已红了一圈,却还是在努力作出笑容捧着自己的脸蛋。

在嘴唇上最后落下一吻,少女脚尖轻踮,两边脸蛋被捧得很紧,舌尖甜腻肆意,努力感受彼此的味道。

直到检票的声音再次传来,温默这才松开双手,如同下定了决心,像往常那般揉揉夏怜的脑袋。

微风拂乱发丝,温默唇角牵动,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笑容带着酸涩,目光紧紧追随着少女的眼睛,抬手挥别的动作迟缓又沉重。

“走了。”

两人松开彼此,温默拿起行李,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检票口。

夏怜和叔父婶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温默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夏怜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方向,仿佛只要她一直看着,温默就还没离开。

温以全轻轻叹了口气,苏娟走到夏怜身边给了个拥抱,温柔地说:“怜宝别难过。”

夏怜看向苏娟,垂下脑袋,眯眼伸手回抱,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婶婶,我不难过……”

动车站里依旧人来人往,可夏怜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少女想起刚见面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平凡又温暖的瞬间,此刻都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

一起在街边吃汉堡,一起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日落,一起在大半夜跑去看星星……那些看似普通的日常,如今却成了她最珍贵的回忆。

夏怜不知道没有温默在身边的日子会怎样,已经习惯了温默在身边的陪伴,习惯了他的温柔,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好。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不适应没有温默的生活,但夏怜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怜和叔父婶婶走出了动车站,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大地上,却驱不散少女心中的那丝落寞。

她拿出手机,看着和温默的聊天记录,手指轻轻划过屏幕。

过了一会儿,给温默发了一条消息:“路上慢点。”

发完消息,她紧紧握着手机,像是握着她和温默之间的联系。

坐在车上,夏怜慢慢往家的方向回去,一路上,想着温默在大学里会遇到什么,会不会交到新的朋友,会不会忙得忘记想她。

望着车窗外流过的景色,一如此刻的温默也是这般看着窗外,抚着稍带温度的玻璃,他微微抿嘴,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回想起刚才的拥抱,两个人互相说了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也是彼此最后心许的约定。

我们会在两年后的夏天相遇。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就像是在家门口刚见到她那时一样。

已经入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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