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身的血污，那一身的伤口，实在让许清懿难以放下。前几日他才受了一身伤，时隔几日竟又受了更重的伤，她怎能不在意！
“清懿……真的……不要问……”上官韬轻轻地抱住了许清懿，“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痛苦，我都可以忍受。所以这一次换我为你努力了，不要问了好吗？”
“但……”对上上官韬认真的双眸，许清懿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真的，只要有你就够了，我只要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就好。”
“好……清懿不问了……”许清懿强打起精神笑道，“韬韬饿了吗？要不要尝尝清懿做的晚膳。”
“好。”
许清懿小心地将托盘拿到上官韬面前，上面盛放着一碗莲子粥和一碟红豆糕，看上去面相倒还不错。
“那个……清懿是临时找人学的……因此……那个可能没有韬韬做的那么好……若是韬韬觉得不合口的话，清懿再去吩咐膳房重做就好。”许清懿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对自己的手艺不是很有信心的模样。
“怎么会呢？清懿亲手为我做的一定会很好吃的。”上官韬微微笑了笑，丝毫没有一点嫌弃，“端过来吧，我一定会吃完的。”
“嗯……”
只是等到拿起汤匙之时，上官韬才发现自己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到了。他可以忍受动弹时无处不在的撕裂感，他可以若无其事地抱起许清懿，可他的手在拿起汤匙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匙中的粥撒了一身。
眼见此景许清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中不禁泛着泪花。她默默地掏出手绢擦拭着上官韬身上的污渍，努力地不让自己在上官韬面前哭出来。
“清懿……抱歉，让你担心了。”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上官韬也只能面对。
“不要紧的……不管韬韬变成怎么样，清懿都在韬韬身边的。”许清懿用衣袖胡乱抹了抹眼睛，从上官韬手中抢过汤匙说道，“以前都是韬韬照许清懿，现在换清懿照顾韬韬了，清懿喂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上官韬挣扎着想要从许清懿手中抢回汤匙，不想却让许清懿的眼泪落了下来。
“韬韬，清懿什么都做不到，这一点小事，就让清懿为你做这一点小事好吗？清懿不想当一个只会被你照顾着的孩子。”
“好吧……”面对她的眼泪，上官韬没有不投降的理由。
许清懿静静地喂着上官韬，一勺粥，一口糕，一行泪。
事实上，粥的味道很好，虽然稍微甜了点，但自己并不讨厌。还有红豆糕也是香甜软糯得恰到好处，可以看出她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学习。只是这美食，看着她的眼泪，吃到嘴里却失去了原本的滋味，微微有些苦涩。
“韬韬……清懿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许清懿放下了手中的空碗，认真地对上官韬说道。
“什么？”许清懿突如其来的决定让上官韬有些讶异。
“清懿想找回记忆……清懿不想继续这么下去了。清懿觉得现在的自己好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需要韬韬照顾。若是以前的清懿，应该就可以保护韬韬了吧？那样韬韬就不用为了清懿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了吧？”
“清懿，其实我……”我不想让你保护的……
“韬韬也在等以前的清懿对吗？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清懿对吗？”许清懿抬起朦胧的泪眼，期望能从上官韬的眼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对，我喜欢的是许清懿这个人，并没有以前和现在的区别。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可是……现在的清懿真的好没用……真的好没用……”许清懿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在发泄着对自己的不满。
上官韬本想起身安慰眼前的她，可之前的逞强让他身体的疼痛更加剧烈，此时他已再难起身动弹。
“清懿……”他发现，此时他们的心境是如此相似，只能被人保护时的无力与不甘，他明白的，“如果你真的希望找回记忆的话，我会帮你的。只是不要责怪自己，我曾经被你保护过，因此我也会想要保护你的。能够保护自己爱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你明白吗？因此可以为你努力，可以在你遭遇危险的时候保护你，我真的觉得开心。”
“那清懿也要保护韬韬。”许清懿认真地看着上官韬，“只是……若是某日清懿找回了往日了记忆，却忘了现在的自己，那韬韬也要替清懿记住现在的清懿好吗？”
“傻瓜，你不就是你吗？都说了没有过去和现在的区别了。”
“韬韬，你知道吗？清懿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清懿就是清懿，却又觉得自己不是清懿，这是为什么呢？总觉得，像是作为别人活着一样。”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就是你，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上官韬不明白许清懿的意思为何，这是她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陌生的感觉吗？
“好吧。只是以防万一，清懿还是希望韬韬能答应清懿，若是日后清懿忘了这段记忆，替清懿记住这段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好吗？那时候你就可以亲口告诉清懿，我们曾经发生过这些事情。”
“好的，我们之间的所有记忆，我都会记住的。”无论眼前的你是否失去了记忆。
“好了，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上官韬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随便乱动，只能让许清懿一人先行回去。
“不要，清懿要陪着韬韬。”
“不用了，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什么，不需要别人陪我。”
“那……那清懿要韬韬陪清懿，清懿是女孩子，一个人会害怕。”许清懿凑到了上官韬身边，拉着他的手不愿离开。
“清懿……我怕是暂时无法陪你回去了……”
“没事，清懿留在这里就好。”
“可是……这床板很硬啊……我怕你夜里睡不着啊。”这白雾草用来安置病人的床并未像许清懿的闺房一样，只是用简单的硬木板搭起来的，他躺着都觉得硌得骨头发疼。
“没事，只要韬韬陪着清懿清懿就可以睡得着。”许清懿脱掉了鞋，爬进被窝里靠在上官韬身边，赖着不走。
上官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看身边的许清懿叹气道：“好吧，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回你的房间去吧，不用勉强自己陪着我的。”
“才不会，清懿才没有那么娇气。”许清懿对上官韬的担心表示了不满。
“好吧……”以前的许清懿确实没给他娇气的感觉，不过失忆之后那真是……
“韬韬，给清懿讲讲过去的事吧。”
“过去的事，我不是讲过了吗？”
“再讲一次嘛，这次要详细地，把韬韬从遇到清懿之后的事情都说一遍，在找不回记忆的现在，清懿至少要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韬韬你不许瞒着清懿哦，清懿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悲伤的事。”
“好吧……”上官韬明白许清懿要开始为找回自己的记忆努力，他怎么能拒绝她的请求呢？只是突然有些舍不得身边这个有点任性，有点娇气又喜欢粘着自己的许清懿了。
“那，就从我们在龙海相遇的时候说起吧……”
说了一夜，上官韬都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当他醒来之时身边的许清懿早已没了踪影。
“醒了吗？”一道清冷的声音飘入了上官韬耳中。
“嗯？云舒吗？”
“是我。”
沈云舒立于窗侧，背身对着上官韬，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舒，我有点事想问你……”上官韬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的疼痛一点也未减轻，稍一动弹便是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说吧，我听着。”沈云舒依旧望着窗外，淡淡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清懿看到那一幕？你应该很清楚的，现在的她无法承受这种事情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既然她爱着你，就应该明白你为她付出了什么不对吗？一个人躲在一旁享受着他人给予的温柔，却对那人的痛苦不闻不问，你不觉得这样很狡猾吗？”
“这是我自愿的，出于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我不需要她知道也不需要她明白！”
“这也是我自愿的，出于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我不需要你同意也不需要你批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沈云舒终于转过身来，红红的眼眶不知是她的泪，抑或是许清懿的哭泣。
“云舒，真要做到这一步吗？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清懿？”
“在你心目中，我已经成为因为嫉妒而要报复清懿的人了吗？”沈云舒落寞地苦涩一笑，嘴角间是说不清的悲伤，“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一切而已，你这样保护着她，就不担心她是否还有足够坚强去面对未来的变数吗？罢了，多说也是无益，若你觉得我已经不可信任了，我这就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云舒，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清懿她哭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上官韬无奈地躺在床上叹气道，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的。
“那就随她去吧。我们本是在风雨飘摇中成长，这一点小事，打不倒她的。这只会让她更坚强，更独立而已。”
独立吗？上官韬回想起昨夜许清懿认真的表情，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舍。
“好了，用了早膳吧，之后还有事情要做。”沈云舒将动弹不得的上官韬从床上扶起，让他靠在床边，端来一个托盘对他说道。
“早膳？这不是……”上官韬看着托盘上和昨夜一模一样的莲子粥与红豆糕，心底不禁有些疑惑。
“我做的，不喜欢吗？”沈云舒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粥，用汤匙慢慢盛起轻轻吹凉，送到上官韬嘴边。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上官韬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头，颇为尴尬地说道。
“可以啊，只要你自己能动就行。不过我想，灵脉扩张所引发的剧痛应该比昨日更严重了吧？不管你想做什么应该都动不了了吧？”沈云舒一脸笑容地看着上官韬，眼底的一抹狡黠让上官韬找回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了，别逞强了，快吃，吃完了还有事。”
在沈云舒的逼迫下以及身体真的力不从心的情况下，上官韬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让沈云舒喂食的事实。明明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面孔，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呢？此时的他，心底反倒多了一点轻松。
“怎么样？做得还行吧？”沈云舒将托盘移开，取出手帕仔细地擦拭着上官韬嘴角的细屑。
“嗯……”沈云舒这样亲昵的举动让上官韬有些尴尬，不自在地转移着话题，“不过你怎么也会做这些东西？”
沈云舒调皮地冲上官韬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回答道：“秘密！顺带一提，你是第一个尝过我手艺的人。”
“猜得出来。”身在囹圄之中，怎会有机会去做这种事情，“好了，你不是说有事吗？到底什么事？不过不管什么事只怕我是没法陪你了。”
沈云舒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在上官韬眼前晃了晃，一脸神秘地说道：“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你一定会陪我的。”
“算了，我不赌了，看你笑成这样肯定是有十成的把握了。”看到这熟悉的笑容，上官韬立刻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沈云舒的心情转换实在太快，到现在他依旧跟不上她变脸的速度。
“诶？无趣。”见上官韬拒绝沈云舒一脸悻然，一时没了心情，“算了，不逗你玩了。这是迷幻散，算是清懿自己用的毒幻散的弱化吧。虽然不似毒幻散可以使濒死之人活动如初，但它却没有毒幻散那足以致命的毒效。”
“毒幻散……”这种毒药，曾让上官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想来还是令人后怕。
“没事，我说了迷幻散没有毒效，只是麻痹人的痛觉而已。你的身体至今仍难以动弹主要是由于灵脉过度扩张引发的剧痛所致，只要麻痹了痛觉，应该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活动的。至于你身上的其他伤，只要知道如何控制这股灵气应该就可以自己治愈了。”
“你怎么知道我……”
“那么庞大的灵气，可不是普通人一朝一夕可以控制得了。若不是清懿的封灵碧玉起了作用，只怕此时你早就失控暴毙了吧。”
沈云舒的话语，正中上官韬的心结。他可以感觉得到，体内的灵气依旧在不安分地胡乱窜动着，等待着破体而出的机会。
“服下它，然后跟我走吧。让我带你，走入清懿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