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盗了他人的东西，自然是要归还的。
苍灵从青木仙君那里抢来的长生之力正在一丝一毫地被剥离出来，青木仙君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恢复完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青木仙君就已经变回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而苍灵看上去却像在一瞬间被人抽去的全身气力，瘫软的趴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衣袖中的双手率先开始苍老，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且皮肤粗糙，那仙风道骨的袍子披在他的身上，看起来非常不协调。
苍灵颤颤巍巍的仰起脸来，双眸浑浊的盯着青木仙君，充满了不甘心的恨意，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虔诚信奉，到头来却要被你如此折辱？我潜心修炼，那长生之力与我融合仅仅只剩一瞬，你又有什么权利，将我一身修为破坏？”
苍灵的声音也是苍老的，像是许久不曾接触水源的枯木，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力气，磕磕巴巴。
我心中鄙夷，原来偷盗来的东西，用的久了，便会私心里觉得那就是自己的了。
见我撇嘴，雪千城悄悄贴近我的身侧，示意我这本不是我俩能够插手介入的事情。
我自然明白，所以只能冷哼一声，双手抱于胸前，静静的看将这场要债的好戏。
青木仙君抬手一挥，一缕青色的仙力便钻进了苍灵的身体中，我有些不可思议，觉得神仙做的久了，可能觉悟是要高一些的，以德报怨这样的事情每每都是信手拈来的。
我不行！
我绝对是做不到如此大度的！
我摇摇头，想要吐槽青木仙君的做法，却被雪千城摇头制止。
得到青木仙君一缕仙力的苍灵却并不知道感恩，因为那一点点的仙力带来的力气，让他得以从地上站起身来，与青木仙君平视。
但他依旧摇摇欲坠。
“现在又是为什么？”苍灵抬手看着自己正在逐渐恢复的身体，眼神中复杂的情绪开始弥漫开来，问道：“降服我，让我知道我本就不是你的对手，然后再施舍我，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并不是。”青木仙君摇摇头，开口道：“你信奉我许久，让我在你的信仰中仙力攀升，我确实应当感谢，但你心术不正，于歪门邪道中提升自己的修为，这是天道所不能容忍的。”
“你心中杂念太盛，修不得仙。”青木仙君如此下定结论。
“那你……”苍灵抬了抬自己的双手，道：“那你为何还要赠予我一缕仙力？”
“还你的恩情。”青木仙君眼中无甚波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这世上人人向往强大的力量，已经很久没有人为我供奉神像了，你的目的是什么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的信仰中汲取了力量，这是我欠你的。”
“他害了人！你不能这样！”我一时心急，脱口而出，道：“青木仙君，你如今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不止害了你，还有很多无辜的凡人被他所害，你能原谅，但你不能代替他人原谅！”
听我如此言语，苍灵外头恶狠狠地盯住我，道：“你闭嘴！”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雪千城上前挡在我的身前，轻声安慰道：“别怕。”
“神女莫急。”青木仙君解释道：“我予他一缕仙力，助他此刻不死是真，但却并未说要绕过他。”
我听得有些发蒙，雪千城似乎也不太明白
见我们如此，青木仙君便继续解释下去，道：“我这一缕仙力只能保他今生，接下去的几年或者几十年，在他阳寿未尽之时，他都会活着。”
我心道：这不合理！他残害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能够继续活下去呢！
“剩下的他活着的时间，会有天道来惩罚他。”青木仙君，伸手指了指上面，继续解释：“或是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或是惨遭横祸死于非命，那都是他应得的业果。”
我不禁疑问：“那如果天道没有惩罚，或者……他躲过去了呢？”
青木仙君摇摇头，非常笃定，道：“天道公正，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我的那缕仙力有限，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修炼，天道的惩罚他是躲不过去的。”
好家伙！
这不是活着受罪嘛！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勉强能够接受。
原本想着，苍灵这样的人被大卸八块都不够解恨，如今这种活着但却不知道哪一天死去的，却要每日都在恐惧与天道的惩罚中活着，才是真正的足够磋磨人的。
苍灵显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但无奈如何哭求，青木仙君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反观我这个一开始想要他性命的人，倒是对他善良了一些。
于是便过来求我将他就地正法，让他痛痛快快的投胎去。
但无奈我已经十分认同青木仙君的做法，所以便摇着头，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道：“我觉得这样的惩罚方式不错，我现在不想要你痛快的去死了。”
见我这边也是不松口，便又滚爬着去扯雪千城的衣角。
雪千城自然是要看我脸色行事的，默默地将业火三灾收了起来，以防止苍灵一头撞上来，自己摸了脖子。
“去救人吧。”青木仙君看着洞外，道：“我知道还有一些受牵连的无辜之人，我或许有办法救回他们。”
经青木仙君这样提醒，我才想起，当时与雪寒千烬兵分两路，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见青木仙君已经动身，我跟雪千城便赶忙跟了上去。
离开时，我最后一次回头看向苍灵，只见他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散乱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了他半截身子，看上去似乎是在恸哭不止。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感慨些什么。
或许，是在惋惜苍灵一身修为，只要潜心修炼，总能有成仙的一天，又或许，是在感叹天道其实不算公平，有人天生灵根，生下来便是神与仙，而有人努力几世甚至永远，都无法踏入仙家门槛。
我想着自己神女的身份，如今仍旧在不断地逃避着要以身殉道的命途。
我这样毫无觉悟的人，真的有资格去做好拯救苍生的神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