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二夫人还在忙，还请宋姑娘稍等片刻。”
身穿秋香色褙子的婆子从正房出来，微抬着下巴冷声丢下这一句，就顾自走开了。
悦然立在屋檐下，再次感受到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半晌午，承恩侯府的两个婆子忽然上门，说他们二夫人要见宋姑娘。
得知这位二夫人是赵文瑄的母亲后大感意外，似乎想到了什么，李氏与冷燕娘忙催着悦然换上出门的衣裳，跟着两个婆子离开。
悦然心下不觉好笑。
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嘛，巴巴地上门请了她来，却又故意摆出这副怠慢的态度。
耐着性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悦然朝着守在屋门口的丫鬟笑了笑，故意抬高音量道：“二夫人既然这么忙，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话未落音，就扭身提起裙子快步往院外而去。
想让她罚站，没门！
“唉，宋姑娘！”
悦然不理会身后丫鬟的挽留，转眼间就走到了二房的院门口。
屋里又出来一个婆子，高声呼喊：“宋姑娘，我们夫人得闲了，你别走啊！”
与此同时，屋内的赵二夫人气得茶盏都摔地上了。
一刻钟后，与丫鬟玩了一通躲猫猫的悦然才被客气地请进正房。
“宋姑娘气性还挺大的嘛，不过是让你等了片刻工夫，就不耐烦了闹着要回去，还当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呢。”端坐在中堂太师椅里的赵二夫人语带讥讽，银盆似的脸上却挂着随和的笑容。
悦然瞅见地上泼溅的茶水，抿唇一笑，“小女已经及笄了。不知夫人请小女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不上什么要紧的事，听说文瑄时常去你家，你们可经常见面？”
“二夫人说笑了，与赵二公子同窗的是我舅舅可不是小女，见我做什么？”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就有人闯了进来急声道：“娘，你喊枝枝来做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两人在谈论的赵二公子赵文瑄。
赵二夫人“腾”地一下，一脸怒容地从椅子里站起，随即缓了脸色淡笑道：“你着什么急，我不过是请宋姑娘来说说话罢了。”
继而想起什么，怒其不争地道：“你不是在国子监上课嘛，怎么这会跑回来了？又想着去哪鬼混不成？”
赵文瑄不理她，见悦然安然无恙，暗自松了一口气：“娘，你话说完了吧，我送枝枝回去了。”
悦然正求之不得，轻点下头。
她本来就不想来，只是被姥娘与亲娘声声催促不得不走这一趟。
两人走后，赵二夫人怒骂了一声：“狐狸精，这么小就知道勾搭男人了。哼，有我在，你休想进我们赵家的门！”
屋里一众丫鬟婆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殃及池鱼。
马车上。
赵文瑄一瞬不瞬地盯着掀起帘子一角看向窗外的悦然，迟疑地道：“枝枝，我娘刚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悦然放下帘子，视线转移到对面男子的身上。
赵文瑄抿唇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听你舅舅说，你买回来的那盆花养活了，应该快开花了吧？这趟正好去看看。”
“下次吧。你还是赶紧回国子监上课吧，你这么冒失地跑出来，也不怕被先生罚。”
“好，那就下次。”
一听小厮来跟他说宋小姐被他娘叫进府了，他就慌忙跑了回来，还好他来的及时。
是夜。
赵二夫人让丫鬟截住往姨娘院子去的丈夫把人喊到正院，与他说起次子的婚事。
“文瑄的婚事老爷可有章程？他已经快到弱冠之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夫人不是一直在跟他相看人家嘛，怎么又问起我来了。”被扫了兴的赵二老爷淡淡地应声。
“要不是他每次都出来搅局，我这边孙子都抱上了！”说起这个，赵二夫人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赵二老爷押了一口茶：“我看那小子八成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明个去问问，要是那姑娘还不错，就赶紧请媒人上门把婚事订下。”
赵二夫人眉头跳了两跳，无奈地道：“不用问，那姑娘我今个也见过了，性子不是一般的野，一点大家闺秀的礼数都不懂。这样的媳妇谁家敢娶回来，且还是一介平民之女，哪里配得上咱们文瑄？”
虽然继承爵位的是大房，但他家是先皇后娘家，老爷也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就算再低头娶媳，也不能娶个平民之女。
那丫头也就配给自家儿子做个妾室。
“你有话就直说吧！”
赵二老爷晓得自家夫人请他过来不会无的放矢，肯定心里早有盘算，也好，早点说完早点去美妾房中休息。
“听说那姑娘一家人都寄居在外祖家，她外祖只是吏部文选司的一个六品主事，这事说起来也好解决，把人调出京城任职，越远越好……”赵二夫人图穷匕见。
赵二老爷不由放下茶盏，惊诧道：“你说的这位姑娘，不会就是与文瑄交好的那个冷少俊的外甥女吧？”
见夫人点头，他长舒一口气，“近来京中传闻，这位宋姑娘棋艺了得，还入了福清郡主的青眼，时常过府陪那位郡主下棋……要不，你干脆就随了文瑄的意算了？”
反正这个次子早就声名狼藉，京中也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用心培养大的女儿嫁他。
其实，冷家也不算太差。
冷文才以年届四十的年纪科举入仕，短短几年时间就升到六品京官，也有两把刷子。
至于那个冷少俊。
听文瑄说学问也不差，下科八成就能考中，反而是自家儿子性子跳脱浮躁，还不知要考到几时去，又是家中次子，委实不占什么优势。
还不如就凑合冷家外孙女算了。
“不行，绝对不行！”
赵二夫人断然拒绝，“只要老爷把人调出京，离得远了，文瑄对那姑娘的心思也就能慢慢淡下来。”
……
随着悦然去公主府的时间一长，她擅棋的名声就逐渐在京中官宦与贵勋之间就传开了。
不时有闺秀打着切磋棋艺的旗号上门跟她挑战，或是直接下帖子请她去府宅比试，可惜的是，无一不是手下败将。
一时间，悦然的名头就越发响亮了，她的根脚也被扒的清清楚楚。
在棋艺上无法击败她，那些闺秀们便只能挑她的出身说事，借此来奚落贬低她。
对此悦然倒是一点不介意，依然我行我素。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
况且她姥爷可是吏部文选司的官员，负责文官的选拔与任免，虽然只是个六品主事，但也没谁敢随便得罪。
这一日，冷文才刚上衙就给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兼阁臣的柳大人叫了过去。
先是打量了他两眼，而后关心起他的入职体验：
“冷主事，你来咱们吏部也有些日子了，可还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