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钺一言不发，鬼气拂过他的衣袖，欲要缠上长剑，却在凌厉的剑威之下无声无息散去。
剩余四位鬼修结印，繁复的印痕交织，遮蔽了天穹。
这时，剑气带着恐怖的气息刺来，一位鬼修瞳孔微颤，侧身闪避，手中凝聚起强大的掌印抵御剑气。
轰！
鬼修手中的掌印破空而去，在触及剑气之时毫不停滞地掠过。
虚空之上的鬼印却忽然颤动起来，在剑气下岌岌可危。
突袭鬼修的剑气是假，攻击鬼印的剑气却是真的。
“实在是太阴险了！”
鬼修从未想过，一向喜欢硬刚的妖族会将幻术利用得如此不着痕迹。
鬼印尚未成形，被列缺剑斩塌了一角。
阴沉的鬼气溢散而出，成群阴鬼在危险的余威之下消失湮灭，本源力量被鬼印摄取。
灰沉沉的鬼气聚敛成风，吞噬世间一切。
不知何时，陆渊钺落在沈灵素身侧：“走了。”
沈灵素还想再试试幻术，但逃命更重要，她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见二人有退意，剩余四位鬼修气势大涨，鬼气向着天际大印输送而去。
鬼印绽放出漆黑的光芒，成形落下，惊天动地，那锋芒毕露的杀意席卷了一方天地，几乎可以截断所有法则。
陆渊钺冷灰色的瞳孔望着那鬼印，周身灵力翻涌。
沈灵素盯着越来越近的大印，心想还挺刺激，师兄不会要带着鬼印一起传送走吧。
下一刻，无形法则蔓延。
传送。
沈灵素险些忘了呼吸，闭眼再睁眼，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带着那道杀印一起传送，还好还好。
但她没有完全放松，因为这地方……还是在阴鬼界。
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
阴鬼界没有太阳，挂在天际的月亮却大如银盘，月色照亮茫茫大漠，有一种别样的壮美。
沈灵素仰望圆月，忽然有劫后余生之感。
……尽管之前没有危险到会死的地步。
“师尊在阴鬼界吗？”她打破沉默。
“在。”陆渊钺辨认着方向，抬手往沙丘后指了指，“去城里。”
“不御剑是为了低调？”
“为了不被追杀。”
两人走在沙漠中，到了沙丘之上，沈灵素远远看见了鬼城昏暗的灯火。
有点远。
但是在阴鬼界明目张胆用灵力御剑，无异于告诉其他鬼修，这里有肥羊快来宰。
鬼修杀戮本就无所顾忌，对于误入的灵界修士更是乐于杀之夺宝。
“从阴鬼界前往灵界，统共有两个出口，都在重兵把守之下，几乎没可能进出。”
一边走，沈灵素一边掰着手指算，“前往妖界有三个出口，前往魔界倒是有许多个。”
“但是去魔界不太好，毕竟大师姐不让。”
陆渊钺意外：“你竟然还惦记着大师姐不让。”
沈灵素说：“我一向听劝。”
她的乖巧之名并非虚构。
尤其是大师姐强调过，不能放任三师兄去找魔王打打杀杀。
沈灵素牢记于心。
陆渊钺也不明白沈灵素语气里那股莫名的信念感从何而来，略带不解地瞥她一眼。
进入城内，陆渊钺买了一辆马车。
沈灵素听着商贩天花乱坠的介绍，一边觉得挺划算，一边心疼钱。
阴鬼界的货币很接地气，乃是金银。因为许多阴鬼可以炼化金银修炼，金铁的价值在此间也比在灵界更高一些。
为了低调，沈灵素穿了阴鬼界常见的黑斗篷，兜帽阴影下她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师兄给出去的银票，眼神依依不舍。
虽然不知道陆渊钺为什么有阴鬼界通用的银票，但那银票镶金嵌玉，印得华丽，上面的数目更华丽，简直让沈灵素叹为观止。
太漂亮了。
好多钱。
这么大的数目她只在冥币上见过。
马车并非凡物，算是物有所值，速度比御剑快，比飞舟也慢不了多少。
阴鬼界不常用飞舟，因为此界空间并不稳定，鬼修蓄养的飞马可以依靠本能避开危险，受人操控的飞舟却难以避开。
马车飞离沙漠。
沈灵素撩开车帘，俯瞰大漠月夜，高空冰冷的风吹拂而过。
她看见城里有路人正在对着马车指指点点，默默把车帘拉上了。
“这马车好像不怎么低调。”
车厢内宽敞平稳，木质雕纹奢华，桌案上杯盘精致，纹丝不动。
座椅宽大，就如一张软榻，沈灵素把玉息鱼叫了出来，让它变成引枕的大小，给自己垫手。
端坐于侧前方的陆渊钺正闭眼假寐，他眉骨高挺，睫毛很长，只要神色不那么严肃，眉眼便显得英俊多情。
在烛火的照耀下，他宽阔的肩背挺拔，身形完美得像一尊雕像，无形的威慑力就如长剑一般。
车里有隔绝刺探的阵法，沈灵素拿出幻境碎片看了看：“我有点不舍得卖了。”
“那便不卖。”陆渊钺随意说了句。
沈灵素想了想，决定抓壮丁：“借我点神识，师兄。”
陆渊钺看了眼被神识缠满的幻境碎片，了然，神识融合法则将其封死。
若是没有幻境碎片，小乘神识无论如何也无法封印无主的法则之力。
就算有幻境碎片，沈灵素也可能是第一个这么用它的修士，陆渊钺只是相仿她的所为。
在两人神识接触时，沈灵素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心中警醒片刻，这样似乎太亲近了。
但她之前没料到，现在再计较反而奇怪。
罢了。
权宜之计。
沈灵素收起幻境碎片，打量着陆渊钺，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相处习惯了，她与陆渊钺不说话也不会不自在。陆渊钺闭着眼，更方便她盯着对方走神。
“看什么？”陆渊钺又睁开眼，怀疑问道，“想要银票？”
他只觉得，师妹现在看他的眼神与适才看银票的眼神很像。
他放了一叠银票在案上，示意她自己拿，随后又闭上眼。
沈灵素拿起银票欣赏了一下，又放下：“我只是想看看。”
陆渊钺随意地“嗯”了声。
沈灵素又说：“你把替伤的符咒收回去吧，师兄。”
“没到时候。”陆渊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