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过了三天，这卧房中已经没什么主人受伤遗留的痕迹，血气与丹药的清苦气都散去了，只剩下一点固有的熏香余味。
与霈宫的熏香很像。
她蹙眉思索片刻，有了头绪。
陆渊钺这眸色，和霈宫中的那只白狼一模一样。
是亲族？还是他自己？
沈灵素脑中掠过三师兄平日里冰冷凌厉的模样，和白狼的“安分守己”一对比。
不能说是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陆渊钺此时的性子却温和了很多，像是二者的融合。
“难道是‘业魂身’？”沈灵素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回忆道，“劫灵族本就有人身与妖身，利用一个妖身将业力剥离出去，可以暂时不干扰真身。”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陆渊钺如今的这副模样就是证明。
因为剥离化身的时间太长，回归真身后需要时间适应。
他需要融合‘业魂身’的情况，应当不多见，此举暂时是利大于弊的。
“师兄，你融合‘业魂身’，能看见化身的所有记忆吗？”沈灵素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对待那只白狼相当不客气，把狼当成毛毯和靠枕，恐怕是有点嚣张。要是三师兄知道了，她还得想想怎么狡辩。
他的化身独立性很强，才会有这种干扰真身的情况，但本质上只是个容器，承载业力与有限的意识，被拘在霈宫之内，更像个纯粹的妖。
那经历中鸡毛蒜皮的事情，师兄估计不会在意。
陆渊钺果然摇头。
沈灵素放心了，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打算用业力祭炼法器，师兄配合一下吧。”
如果可以，她想将二师姐的业力也解决了。帝君镜吸收起力量毫无瓶颈，唯一的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修为不足，经验也不够，怕应付不好。
现在要先尝试一下。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业力一直被她所吸引，有些缠上她的指尖，又很快被帝君镜吸收殆尽。
陆渊钺也有所感知，冲她伸手。
沈灵素只觉腕上一重，被拉到床边坐下，发现这床榻坚硬冰冷得异常。
不仅如此，宽大的床面上连张薄被也没有，沈灵素认真一看，才发现这不是床，而是一处修炼台，石面上的锦垫隔绝不了寒意，只是装饰。
然而三师兄睡得太理直气壮，她直接将这当成卧房了。
陆渊钺目光一扫，将那只违和的软枕收了起来。
沈灵素沉默。
果然是修炼台。
“师兄，你闭关的时候竟然偷偷睡觉。”沈灵素大彻大悟。
陆渊钺面不改色，指了指自己的衣襟。
“行吧，你受伤了你说的算。”沈灵素十分上道，“我不会告诉师姐的。”
话落她才想起来，告诉师姐也无妨，这是正经理由。
不过面前的陆渊钺点点头，灰眸微眯，唇角弧度微妙而清晰，显然是赞同。
莫名让沈灵素想起了自己和四师姐五师兄偷偷逃课的时候，同样的侥幸。
果然，在渡劫以下，来自师姐的压制是不会变的。
到渡劫了也未必会变。
沉重的杀业被铜镜吸收，陆渊钺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为何？”
他的声音还是偏低，然而不似平日里那么沉冷，听起来随和了许多。
“我有一门功法，可以控制帝君镜吸取业力。”沈灵素猜他在问自己为何能转移业力，仔细感知了下，思索道，“这业力，似乎不算失控。”
她甚至觉得，业力比起鬼气的力量更加纯粹，可以真正为她所用。
这时，陆渊钺指尖动了动，流淌向少女的业力就此截断了：“到此为止吧。”
沈灵素下意识揪上他袖子：“不行。”
陆渊钺看了眼自己袖子上的手，神色莫测。
沈灵素忽然注意到他的眸色，已经恢复了沉黑，奈何相貌还是那副十来岁的样子，眉目英气清俊，对她没有威慑力。
“师兄，你在阻挠我变强。”沈灵素继续谴责他。
陆渊钺说：“控制不好，会被反噬。”
稀少的业力不难控制，但是沈灵素的想法更大胆，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会。”沈灵素笃定道，“区区业力，顺手的事。”
“……”
陆渊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似乎被逗乐了：“只是顺手的事？”
“为了修炼，不顺手也要试试。”沈灵素稍微收敛了点。
陆渊钺考虑了片刻：“我要怎样谢你？”
“只要怀着感恩的心就好……尤其记得，就算看见我修炼摸鱼，也要网开一面。”沈灵素随口说着，瞥见他略显古怪的眼神，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放肆，补充了一句，“开玩笑的师兄，我这是一举两得。”
“我明白你是为了帮我。”陆渊钺明示道，“网开一面只是小事。有大事尽管提，不必客气。”
“师兄，你今天特别随和。”沈灵素抓紧时间提要求，“能不能以后都这么好说话。”
陆渊钺仿佛被提醒了，笑意停顿片刻：“我尽量。”
好说歹说，沈灵素总归是达成了目的。
沈灵素控制着帝君镜，颇觉游刃有余。
“川姐，这业力有点适合我，比鬼气听话多了。”沈灵素暗暗心惊，“这么多业力要杀多少人才有啊，让我亲自去杀，估计百几十年都没有这么多。”
“你这师兄杀的不只是人……其他族类更多。”琴灵说，“但是不用妄自菲薄，以你的手段，努力一点，去战场上混个几年就能做到。”
沈灵素：“……”
引导业力转移之时，她心中一遍遍回忆着‘万法一念’的篇章，思索着如何最大化利用这股力量，几乎有些入迷。
过了半个时辰，沈灵素忽然发现充裕的业力不见了，慢吞吞抬眼看陆渊钺。
陆渊钺无奈问：“你累不累？”
沈灵素被他提醒了，困意劈头盖脸地涌上来，只来得及指指门外：“师兄你出去吧，我困了。”
陆渊钺微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