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花落在雕像上,却没有堆积起来,像是直接融了进去,又像是被某种结界所消解。
众人围着雕像看了一圈又一圈,确实没有太过明显的异常。
就算有,也是个人的心理因素,雕像本身还是圣洁虔诚的。
安玉身为阵法师,好多观点只有无妄和简枫宵才能听见。
让她忍不住叹气。
最后她总结了一下,“综合大家形容的,我感觉不像是祈福,确实像是献祭,而且是一种大型献祭阵法。”
她其实想说炼蛊来着,但她一旦说了,就只有无妄和枫宵能听到她的话。
不过确实也有可能是献祭阵法,她没看全,不能完全确定。
“但……”
她声音顿住,“雕像还兼具别的功能,比如防御或攻击,甚至是净化。”
她觉得自己越说越糊涂,既然都在炼蛊了,怎么还搞净化?
怎么还收集信仰之力?
怎么还那么圣洁?
但这个雕像就是这么奇怪。
一旦粘上献祭,都是邪法,是天道所不容的邪法,必定是充满了血腥暴虐气息的。
还有因果孽障纠缠。
无妄摇了摇头,“目前没看出孽障来,只看到确实有信仰之力。”
“或许,是阵法并未启动?”黎昔盯着猎人贴地的双腿,又想起了她的小将军。
他说腿和地连接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她也这么觉得,但……没有线索。
或许是阵法没有被启动过的原因?
既已看过雕像,无妄照例在城中强行带走了五个白雪灵,其中一个还是黑雪灵假冒的。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让雪花精灵都变色的。
安玉摸着下巴,“两个太贤宗弟子,两个百丹门的,还有一个天衍门的。”
黎昔目瞪口呆看着大和尚拐带人口,这就是他说的“与佛有缘”??
原来……是这么个有缘法啊!
照面就一句:“阿弥陀佛,贫僧观你颇有慧根,特来点化。”
然后人就被他弄走了,还是自动跟在他身后走的。
只是口不能言,灵力被封罢了。
黎昔:“……”
大和尚,你是有点高级手段的人。
她错了,她以为和尚都是慈悲为怀,以德服人的。
万幸她是自己送上门的,不然说不定也得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出了这座城,众人又进了另一座城,雕像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跪地祈福的换成了身形佝偻的老人,向上托举的枯瘦手掌中空无一物。
也不知道求的是什么?
这座城大和尚拐的人还多一些,足足有九个,甚至还有一名少城主。
照样乖乖跟在大和尚身后走,连眼神都没有飘移。
黎昔人都麻了:……大和尚你有点过于狂放了!
什么样身份的人你都敢绑啊!
队伍身份过于杂乱,九成都不是自愿的……
她这一代绝世枭雄还能当上吗?
安玉一把揽过她的肩,拍了拍,“放心吧,大师心里有数。”
黎昔……实在是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还未到下一个城池,雪雾中渐渐显现出雪兽的身影。
……
而在另一边,连绵起伏的雪山中,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停了,但铅灰色的云层仍压得极低,是阳光都穿透不了阴暗。
不停呜咽的寒风像是无数人在哭泣,残破的碎雪扑打在宴九知的玄甲上,又顺着灵气罩簌簌滑落。
他剑锋低垂,眉心紧锁,派出去的亲兵迟迟没有回信,让他心脏揪起。
西昔……还好吗?
神识扫过雪山,他更显烦躁。
藏在岩缝、雪洞里的黑雪灵蜷缩着,颤抖着,仅有的财物也不过是些单薄衣物和一些破烂锅碗罢了。
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像西昔那般高修为的极少。
就算有,也是极凶狠的角色,打断了骨头也要和人玉石俱焚的那种。
这种人有家人的话还好,心有顾忌,没家人的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对待这类人,他向来都是先以神魂威压震慑其神魂,待他们识海翻腾、短暂失神的刹那,封禁其全身灵窍,瞬间关进封禁灵力的笼子里。
他不允许他的兵残虐黑雪灵,只有些冲突引发的普通伤势而已。
没有发生像其他将军手底下那样,接连自爆的惨事。
剑气飞纵,接住跳崖的母女,将她们移到笼子里。
抓,是不可抗拒的神殿旨意。
但他可以选择怎么抓。
周围还有些人隐在暗处观察,他神识稍稍扫过后就不再理会。
十二个笼子已经装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回王殿复命了。
但他的亲兵却还未传来西昔的消息。
暗处,一群人蹲在山崖边缘,隐着身,观察着一桩桩人间惨案。
近段时间众人可以说是以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自己出手的欲望。
此处真假参半的幻境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看着一个个黑雪灵被残忍对待,终究还是心绪难平。
但这一支军队似乎和其他的有所不同。
没有“不小心”死掉的人,连重伤的都没有。
太贤宗修士拉了神识群聊悄悄传音:
【天呢,是宴师兄和何师兄!!啊啊蛊道友,把小乖放出去吧,吃了他们的雪花精灵。】太贤宗的剑修恨不能立刻冲出去。
【啊啊啊!抓人的士兵好几个都是我们十大宗门的人。】
【还有我们长月宗的张师兄!】
【还有清音谷的、长宁剑宗的、仙鼎门的……快快蛊道友,让小乖上。】
蛊辛不慌不忙,【莫慌,你们没发现吗?他们没有故意伤人,甚至有意保护。】
长月宗元婴期修士道:【确实,你们以为宴师弟没发现我们吗?他神识刚刚就扫过这里了,只是没搭理我们罢了。
那神识并未收敛隐匿,是我们能察觉的程度,估计这里面有些什么事?】
另一名太贤宗元婴期修士也道:【确实如此,可以再观察一下。】
蛊辛却是咧嘴一笑,阴郁的脸上都染上了阳光:【哪有就近观察来得好?不是要进王殿吗?让宴道友送我们一程。】
无人反对,一群黑发黑眼的人就这么大喇喇出现了,自首。
有人嬉皮笑脸道:“听闻宴将军乃是仁义之师,我等自知逃不掉,想少受点罪,来搭个便车。”
宴九知都无语了,按了按眉心,没去管这些人怎么想的,让副将再弄几辆车来。
一群人就这么自动自发地钻进了笼子里。
宴九知挑了挑眉,“要分散。”
这些人又出来了一些,站到别的笼子面前等着开门。
兵士们一边开门,一边警惕他们来个自爆,直到所有人都进去了,才放下心来。
就是心中好一阵无语,从来没见过这种主动去送死的。
还有人想跟他们将军套近乎,那表情和态度,跟多熟稔似的。
“宴将军,我有个朋友叫黎昔,你认识吗?”说话的是太贤宗的剑修,跟宴九知在无幻门和蓝潭秘境都组过队。
此时他正将头靠在笼子栅栏上,眼睛亮得不像个囚徒。
宴九知眼神幽幽看向他:“……认识。”
认识啊,认识就好办了。
“那怎么没看到她?”剑修来精神了,黎师姐莫不是搞什么大动作去了?
“就快要见到了。”宴九知声音淡淡。
心绪却远没有表面那般平静,心跳得不正常,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