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运辰以前有廖家大公子的身份，从未被如此轻视过，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得以平复下来。
马蒙看似随意，实际上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他，见他这种时候还坐的住，并没有贸然发脾气，心里有了计较。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马蒙也不是等着接招的人，这次自然是继续他主动出击的作风，微微皱起眉头，单刀直入：“廖公子是吧？这次来寒州所为何事？”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言辞之间对他廖家大公子的身份半点恭敬也没有。
廖运辰还没说话，他的小厮已经受不住激将，阴阳怪气道：“我们家廖刺史新丧未过，马参军就如此对待我们廖家，真是世态炎凉啊……”
马蒙脸色一沉，蓄力一拍桌子，桌面的毛笔顿时被震飞出去，快准狠地飞向那小厮，吓得他直往后退，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这一手下马威，直接把这主仆二人的嚣张气焰灭了一半。
那小厮心有余悸，吓得脸色惨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廖运辰踢了一脚，训斥道：“让你多嘴了吗？还不快求得马参军原谅！”
说完立刻起身对着马蒙长揖在地，一副诚恳之态：“还请马参军原谅，我这小厮忒没眼色，只是想为我打抱不平，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他这一遭吧……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家中下人！”
廖运辰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诚心求原谅，姿态也放的很低。
但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受了大委屈、仆从在为主子抱不平，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还以为马蒙蛮不讲理，上来就针对廖运辰、又对一个小厮大动肝火似的。
马蒙虽然是武官出身，但是城府和手段也不差，只是平时懒得和文官打交道，生平最烦那些假装温润的伪君子，一听这话就立刻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索性做出一副霸道的模样，盯着他们冷冷道：“我若是不原谅呢？”
廖运辰这副作态无非是想让别人觉得是马蒙行事过于霸道，他们廖家是被针对的弱势方，马蒙直接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反驳，反而坐实了他的话。
几句话听下来，马蒙就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了，非但不憋屈也不避开，反而正面迎头而上道：“廖公子是不是忘了？这公廨是我的地盘，你做出这种姿态是打算给谁看呢？”
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用这么婆婆妈妈的手段，马蒙有些怀疑自己高看他了。
马蒙可不是好相处的主儿，这廖运辰用这种手段对付别人也许能顺水推舟在寒州城掀起点舆论来，但是马参军本身在寒州的名声就不是平易近人路线，大家已经习惯他黑脸罗刹的样子，早早就有了刻板印象，这招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换成别人，也许会让廖运辰先出招，自己随机应变，但马蒙从不按照别人的套路出牌，自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绝不去主动适应搞事之人的节奏。
廖运辰人都蒙了，马蒙如此大方承认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不过他本来也没觉得这么一件小事就能扳倒马蒙，因此很快收起了意外之色，继续诚恳道：“马参军这次是真的误会了……”
说着就对着一旁满脸惧色的小厮使眼色道：“还不快向马参军道歉？”
那小厮是真被吓到了，以前在廖家跟着大公子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武将，闻言立刻顺势跪下磕头不止，边磕边求饶。
“马参军，求您饶过小人这一次，小人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这人倒是认错认得快，而且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显而易见是被马蒙镇住了。
马蒙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放过他了，那小厮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生怕再撞到马参军的枪口上。
廖运辰原本以为马蒙想往上升迁，平时一定是极其爱惜自己羽毛的官员，加上这次听说的他守城时的表现，判定他一定是想给自己谋得一个为民请命、百姓爱戴的清名。
没想到马蒙居然是个混不吝，连场面话都不装，做什么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完全没有切入点，确实有些不好办了。
他刚刚没有顺势坐下，而是站着为自己的小厮求情，马蒙也没跟他客套，连面子情也没有，压根没有劝他坐下的意思，廖运辰只好尴尬地站着。
“马参军，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查勘堂叔遇害时的情况，绝无与您作对之意，还望您成全！”
马蒙神色未变，坦坦荡荡地应下他的请求：“既如此，我没什么成不成全的，廖刺史的遗体正存放在公廨，廖公子随时可去查验……现在我也可亲自带你去看个明白。”
廖运辰做出感激不尽的样子，对马蒙行了大礼：“多谢马参军，还请您带路吧。”
马蒙沉默地站起身，率先出了偏厅，廖运辰二人紧随其后，那小厮这次学聪明了，一路上都跟鹌鹑一样战战兢兢的，再也不敢多话。
别的不说，马参军是真的能动手就绝不废话，刚刚要不是躲得快，估计就要被那笔杆给捅死了，真是太可怕了……
虽然早就听说马参军是武将出身，但却没想到他的武功能达到这种地步。
看来以后在马参军面前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主子没发话之前他可不敢再胡乱发话了，按照马参军这种粗暴的处事态度，没准他这种身份的死了也白死。
马蒙凝神听了下身后的动静，见这二人这下都乖巧至极，心知自己刚刚的举动目的达到，震慑住这俩人了，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两人小心地跟在后面，下意识和马蒙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不敢再随随便便激怒他，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在公廨里穿行。
廖运辰暗自琢磨要如何跟马蒙建立联系，这人真的是寒州最大的刺头儿，偏偏还有这么强悍的武力值，确实有实力任性，整个人跟刺猬一样，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亮出柔软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