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凶之兆？”
顾长歌眉梢微挑，看向那位拿着卜卦幡的道士。
对方这突兀的断言，非但没让他感到丝毫晦气。
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
大凶之兆？
顾清秋的运势都没说自己有什么危机。
这道士怎么敢开口的？
寻常卜算之术根本难以窥其命理。
这道士能在此地此刻，对他做出如此断言。
要么是信口开河的江湖术士。
要么……
就是真有些本事，看出了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端倪。
倒是隐匿于虚空中的柳仙帝嗤之以鼻。
“臭道士开什么玩笑？”
“我们几位仙帝都算不出来的东西。”
“你敢断言大凶之兆？”
顾长歌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刚欲开口。
打算亲自为这道士也算上一卦，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
然而，话未出口。
身后的段仇德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事。
抢先一步，带着几分戏谑与熟稔的腔调叫破了对方的身份。
“陆压！你个牛鼻子不在青冥天里躲清静，跑这儿来坑蒙拐骗了？”
“青冥天”三字一出，顾长歌眼神微动。
他自然知晓此地。
乃是传说中的“九天”之一。
其广袤与富饶，远胜灵界。
更是灵界这等“十地”碎片难以比拟的。
传闻在不可考究的遥远纪元之前。
九天十地本是一体，乃无垠洪荒。
却不知被何等恐怖的存在生生打碎。
才化作了如今格局。
能将如此浩瀚世界击碎。
那等境界，光是想想便令人心驰神摇，又觉匪夷所思。
是确有其事，还是后人穿凿附会的神话，已然难辨真伪。
而被段仇德点破身份的年轻道士陆压。
反应更是证实了其不凡。
只见他闻声转头。
看到段仇德那张老脸时。
先是愕然。
随即那张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瞬间涌上怒意。
头顶那顶精致的金色莲花冠都因气息波动而微微发颤。
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死老鬼！你！你特么不去挖坟，怎么又来坏我的好事！”
陆压道士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这话。
伸手指着段仇德，指尖都在哆嗦。
“我好不容易看上个根骨清奇，气运缠身的好苗子。”
“想着点拨一番，结个善缘。”
“竟然又被你这老货抢先一步！”
段仇德见状，非但不恼。
反而得意洋洋地捏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
发出畅快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陆压牛鼻子，这就叫命！”
“我段仇德别的不敢说，就是这运气，嘿嘿，那是好得不得了！”
“天上掉馅饼都能精准砸到老夫嘴里，羡慕吧？嫉妒吧？哈哈哈！”
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陆压道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显然深知段仇德的脾性。
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更添堵。
当即气得一跺脚，转身便走。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再说。
只留下一句充满愤懑的唾弃。
“呸！晦气！”
话音未落。
人已融入街道人群，突然拦住了门口见到的那个送信的小平安。
“哎呦，小友留步，我看你有大凶之兆啊！”
小平安看到这道士愣了一下。
旋即小声问道：
“我能，给我爹娘算一卦吗？”
陆压笑容一僵，突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顾长歌呵呵一笑。
原来这道士逮住谁都要先来一句大凶之兆。
不过，顾长歌与身旁的顾清秋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之色。
能如此与渡劫期的段仇德平等对话，甚至直言呵斥。
这位名叫陆压的年轻道士。
其身份呼之欲出。
必然也是一位屹立于众生之巅的渡劫期帝尊！
否则，谁敢对一位帝尊如此不敬？
待到陆压跟着那个小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流中。
段仇德才止住笑声。
转过头来，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戏谑。
对着顾长歌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小子，瞧见没？可得记牢了。”
“以后行走江湖，千万要提防两种人。”
“一种是道士，一种是秃驴。”
“这两类人，最是能忽悠，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你小子长得跟老夫年轻时一样俊朗非凡，前途无量。”
“这辈子可千万别想不开去当什么道士和尚。”
“平白糟蹋了这副好皮囊，也浪费了这天资悟性。”
顾长歌闻言，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段仇德那张布满皱纹唯有那颗金牙格外醒目的老脸。
跟自己一样帅？
这位前辈的自我认知，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
他强忍住笑意。
终究还是没忍住。
将头微微撇开，肩头轻轻耸动了一下。
“喂！顾小子！”
段仇德何等眼力，立刻察觉到了顾长歌那细微的反应。
顿时吹胡子瞪眼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也太不给老夫面子了吧？”
“老夫年轻时那也是风靡万千少女的俊后生！”
顾长歌调整好表情，转回头。
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前辈息怒，实在不好意思。”
“我顾长歌一向如此，不习惯给人面子。”
“尤其是这种明显违背事实的面子。”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
却把段仇德噎得够呛。
指着顾长歌“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
只得悻悻然地放下手，嘀咕道。
“好你个臭小子，一点尊老爱幼的美德都不讲……”
一直安静跟在顾长歌身边的顾清秋。
看着这一老一少如同冤家般斗嘴。
再也忍不住。
抬起纤纤玉手，掩住樱唇。
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她虽然同样感受着修为被彻底禁锢的陌生感。
体内原本浩瀚如海的法力此刻沉寂如深潭。
神识也被压缩在识海方寸之地，难以离体分毫。
但这种如同回归凡人般的感觉。
并未让她感到太多不安。
因为身边有顾长歌在。
只要长歌哥哥在身边。
即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她也觉得安心。
更何况。
这种卸下力量负担。
如同寻常世俗男女般漫步于古老街巷的体验。
对她而言，新鲜而奇妙，别有一番趣味。
她的目光更多是好奇地流连于周遭的景致。
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平凡”。
段仇德被顾清秋笑得有些挂不住脸。
只好转移话题，干咳两声。
重新摆出前辈高人的姿态。
虽然配合他那身打扮和那颗金牙，显得有些滑稽。
他一边引着二人前行。
一边习惯性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一切。
“小子，丫头，别光顾着看热闹。”
他开始试图找回场子。
“眼睛都得放亮些，瞧仔细点。”
“这座小镇啊，看着平和，实则处处都透着古怪。”
“但也正因为古怪，才意味着处处都可能藏着天大的机缘和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