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我回来了。”叶初的指尖轻轻拂过希儿滚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蝴蝶。她已经陷入昏睡多日，连眼睛都没法睁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像是梦中也在承受着煎熬。
叶初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说不出的复杂。
前文明的律者，似乎正随着时间推移，展现出越来越强的侵蚀力。
几年前，佐藤由乃在律化前夕还浑然不觉，像往常一样笑着规划未来；第四律者的情况虽不甚明了，却也未曾有这般剧烈的征兆；到了安娜那时，律化前的特征已足够明显，至少还能让人提前察觉；可到了希儿这里……
寻常的血肉之躯，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虚数奇点的形成了。那股撕裂现实的力量在她体内冲撞，才让她陷入这般一睡不醒的境地。
叶初这些天几乎耗尽心力，才勉强延缓了奇点的扩张，又趁着这点空隙，走遍了那些曾留下足迹的地方，与过去一一告别。
如今，该做的都已做完，是时候直面眼前这一切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成型。
“就让我来试着理解你们的感受吧……”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脑海中闪过佐藤由乃最后的笑容，闪过那个因逃避而未曾再见的第四律者温蒂，闪过安娜临终前释然的眼神，最后，定格在眼前的希儿脸上。
“生与死，本是对立的权能，却不知为何，在前文明会集中到同一位第六律者身上。”叶初缓缓说着，像是在对希儿倾诉，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前文明将后世律者的权能锚定之后，第六律者便成了特殊的存在，手握死生双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黑渊白花的冰凉触感。“还有黑渊白花……虽说千界一乘用着最顺手，可不得不承认，黑渊白花才是最契合我的神之键。我与它的联结，早已超越了外物的界限，像是与生俱来的手足。”
“或许，这一切的原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深奥。”叶初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黑渊白花对我的适配，或许不只是因为‘爱’这种缥缈的东西，而是……更直白的答案。”
“说不定，在前文明，所谓的第六律者，那些记载寥寥的只言片语背后，真正的死生律者，本就是两个人呢？”
话音落下，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洒脱。下一刻，他周身泛起淡淡的光晕，权能如潮水般涌向希儿体内——他要将那枚正在成型的虚数奇点，转移到自己身上。
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希儿是茧选中的容器，那枚奇点刚被移走，新的能量便又开始在她体内汇聚，一个微小的虚数奇点再次萌芽。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席卷了叶初的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根金色的丝线自天穹垂下，缠绕住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拖向某个未知的领域，那是来自“茧”的意志，想要将他也纳入掌控。
“就凭你，也想掌控我？”叶初的瞳孔骤然化为璀璨的金色，周身爆发出磅礴的力量，那些缠绕而来的金线瞬间寸寸断裂，化为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松了口气。而床上的希儿，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了那枚汇聚巨量虚数能的奇点作祟，她身上的死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蓬勃的生机——生与死本就像手掌的两面，剥离了死亡的阴影，创生的权柄便在她体内悄然苏醒，瞬间抚平了这些天耗损的元气。
“我睡了多久？”希儿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眼神还有些迷蒙，望着熟悉的天花板，轻轻蹙起眉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不久。”叶初坐在床边，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掩去眼底的疲惫。
“是吗？”希儿眨了眨眼，视线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可我总觉得，久到……快要认不出自己了。”她说着，又轻轻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味梦中的混沌。
“不会的。”叶初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语气无比笃定，“希儿永远都是希儿，是我最爱的那个希儿，从来都没有变过。”
“油嘴滑舌。”希儿被他说得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却漾着暖意。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原来由乃当时是这种感觉吗……我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她了。”
听到“由乃”两个字，叶初的心猛地一沉。就像医院的诊断报告瞒不过绝症病人，身体的变化，当事人往往最清楚。战报可以粉饰，战线却不会说谎，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看来，什么都瞒不住希儿了。她虽然很少参与逐火之蛾的事务，可日夜相伴，耳濡目染之下，又怎会对崩坏与律者的事一无所知？
“叶初，”希儿忽然坐起身，眼神清亮地望着他，“我们再回一次长空市，好不好？”
“好。”叶初几乎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希儿顿时笑了起来，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却难掩雀跃：“我去洗漱！躺了这么久，浑身都快生锈了。”
但是与表面的轻松愉快不同的是，希儿的内心并不比叶初轻松多少，抱着衣服进浴室的前一刻，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看着窗外的叶初，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怅然：
“何其有幸，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