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云也不知道是想起自己横死的父母，还是演戏上瘾，说着说着就开始用手指抹去眼角挤出的泪水，可他脸上又丝毫没有悲伤的情绪，看看上去只给人一种非人的怪异感，仿佛什么木头雕成的人偶，突然在你面前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
晏浔看着“悲伤”的高老爷，“你和你父母感情很好？”
这么说好像有点现代，晏浔琢磨，但反正这副本也不讲究这个，他也懒得再装古风小生。
“那是自然。”高睿云说。
晏浔在脑袋里算了下时间，“上上次的宴会，那不是60年前的事情。”他又看着高睿云，“那个时候你父亲多大，成亲了吗？”
“那个时候他二十出头，尚未婚配。”高老爷说，“他身体不好，哪有人愿意嫁给他。”
晏浔：“……”
他看着高睿云沉默不语。
高睿云大概也是发现这条实在站不住脚——他自己身体比他爹还差，后宅里的人倒是不少——只能转移话题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你父亲当时做了什么，才让那位大人愿意降临高家，参加宴会？”晏浔又问。
“这我倒是不知情。”高睿云老实道，“每次宴会开始前，我们准备的步骤都是相同的。”
“听说每次那位大人都会降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三十年前那次，却出了岔子。”
晏浔倒是记得后院里的疯子暗示，高睿云娶这些姨太太就是为了拿这些生辰八字合适的人，给那位大人当贡品，可按照高睿云的说法，六十年前那场赐下秘药的宴会举办时，高睿云他爹还是单身……
要是这件事高睿云没撒谎，他爹也没有隐瞒他事实，那只能说，高睿云他爹用了别的手段，找了一些生辰八字合适的人，作为给那位大人的祭品。
可这个背景下的六十年前，高家就算买过一批年岁合适的人，也说不出什么问题。
说不定还有人说高老爷善举，让他们有口饭吃。
晏浔想了想，觉得如果这件事与副本的主线有关联，应该会在玩家找寻线索时，给出对应提示。
他心底记下这件事，准备明日趁着请安的时候，与黎邬商量一下。
对方既然是高家名义上的大太太，调查这些事情肯定比他方便。
见晏浔沉默不语，高睿云以为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又催促道，问他是否还有别的疑问。
晏浔盯着高睿云，“我怀疑你在骗我。”
“骗你？”高睿云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骗你。”
他说话的语速都变快了些，“我是万万不可能骗你的。”
“可那天……”晏浔实在不想说什么洞房花烛夜，只能含糊道，“你说那位大人30年来一次高家。”
“如果满意宴会，便会赐下祝福。”
“如果不满意，对高家来说便是一场灾难。”晏浔回忆着当时高睿云说过的关键词，“可你却说，你父亲的身体素来不好，甚至你爷爷也是。”
“这怪病治不好，你们高家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只会到最后断子绝孙。”
“总不能那位大人总是不满意你们高家的宴会。”晏浔看着高睿云，“你爷爷之前的那几次，都降下了诅咒，让你们身体变差？”
——次次不满意，还次次都来？
晏浔心想，他知道的那些神可没这么好脾气。
要不他们供奉的那位大人是歪路子的神明，要不就是那位大人不得不来。
三十年一场的宴会绑住了高家，也同时束缚了那位大人。
晏浔的话，让高睿云一时语塞，半晌才幽幽道，“这我也不清楚。”
“我怀疑……这是诅咒。”
晏浔心想，这明摆着事情的还用你说？
高睿云却察觉不出晏浔的腹诽，继续说了下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是觉得这儿绞痛，还是单纯觉得这个造型会让晏浔多可怜可怜自己，“……我要偷偷跟你说。”
晏浔：“……”
“怎么偷偷说？”
高睿云捂着心口，“你凑近些，我悄悄说。”
小花招还挺多，晏浔想，但他还是弯腰凑了过去。
高睿云也许是担心那位大人听见，也许是觉得自己说话小声些，晏浔愿意凑得更近一些，反正在晏浔听来，他那声音就是气若游丝，感觉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咽气。
“我怀疑，这是那位大人，让我们高家依附祂的手段。”
“嗯？”晏浔用一个气音表示疑问。
“只有这样，我们高家为了让自己活命有求于祂，才会雷打不动每隔30年就举办一场宴会。”
高睿云的语气并不平淡，一定要深究，大约还有淡淡的恨意……晏浔觉得稀奇，但也觉得高睿云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只能应了声，“可能吧。”
“所以你家自从供奉那位后，身体一直很差？”晏浔问。
“要是这样，为什么还要供奉？”
“还是说，你高家本来就有不治之症。”晏浔说，“只是靠着那位大人，才能勉强苟活，现在却把这件事怪罪到了那位头上？”
他话说得直接，让高睿云有些诧异。
高睿云仔细想了想，也没动怒，“这我真不知道……”
他对晏浔说，“我只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场招待那位大人的宴会了。”
“为什么？”晏浔问。
高睿云说着又咳嗽了几声，他捂着嘴，似乎想要让自己不要反射性干呕，“招待那位大人，需要高家的直系子嗣迎接……”
“我活不久了。”
他对晏浔说。
“没了我，下一个三十年，宴会办不起来……那位大人自然也不会再来高家。”高睿云说。
“高家的其他人甘心吗？”晏浔突然问。
高睿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向他。
“高家能有今天，世间都传言是靠着你们供奉的那位……”晏浔看着高睿云，“你要是死了，这个宴会就此停止，那位大人再也不来。”
“高家那些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人，能甘心接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