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捏碎它。”
眉眼精细的男人背着光，指节宽大的右手虚扣着莫离的手腕。
他看着人唇瓣张合，娓娓道来的同时渐渐用力，扣紧他的手腕。
“现在，我是绝大多数能量的聚合体。只要核心破碎，我体内的能量就会自爆，彻底坍塌镜像宇宙。”
——而在不可逆的熵增中，无限趋近于毁灭的宇宙，没有了镜像宇宙提供的能量，很快就会不堪重负，逐渐坍塌。
莫离手上握着的，是一把毁灭世界的钥匙。
他可以按照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使命成为救世主，也可以成为灭世的罪人。
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的手腕，触碰着他的脉搏。
光团在他掌心融化，顺着胳膊温热地流进躯体，分散开来。
庞大的能量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融进他的骨血，又形成一个脆弱的、稍微用力便能捏碎的小方块。
左腹的伤口飞速恢复，连带着过往身体中留下的少量暗伤，莫离仿佛泡在一桶昂贵药材的药浴里。
温暖又治愈。
经过修复的身体健康得过分，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绰绰有余，他望向夏添的脸庞，没从人平静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信息。
核心的存在顾名思义。
莫离猜这大概和心脏等同，取出来有某种代价，但夏添没有谈及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没问。
左右世界都要毁灭，早死晚死的事儿而已。
而在世界毁灭之前的此刻，他想起某个夏添问他的问题——
“在世界毁灭前，你就没有尝试一下新事物的想法吗？”
并没有。
但他不是笨蛋，也不是什么感情白痴，他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明白真正想要尝试的人是夏添。
既然世界要毁灭了。
反正世界要毁灭了。
莫离从人温热的掌心挣开手腕，夏添指尖蜷缩了一下，松开手垂下眼眸，浅色的眼睫在眼底打下晦暗的阴影。
薄唇轻抿。
“我——”
夏添知趣地想要进行下一步计划，和莫离商讨后暂时离开，然而那只挣开钳制的手掌搭在了他腰侧。
微微扣紧。
“麻烦低下头，我起不来。”
莫离腰被人压着，血液流动不畅，双腿发麻。
他屈起右腿，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片温凉的发丝落在脸上，然后被人抚开。
淡淡的冷香扑面而来，夏添听话地低头靠过来，停在呼吸交融的距离，与他深深的对视。
半透的白眸倒映出莫离的五官，他见人喉结滚动，假装不经意地问：
“我确认一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没错吧？”
湿热的气息抚过，莫离还没回答，就感觉右手被一只更大的手掌所覆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靠近。
鼻尖相蹭，心跳共享。
莫离呼吸停滞了一瞬间，后背绷紧，好半晌才缓过来神来，“嗯”了一声。
雪白的发丝铺散一地。
宇宙的缝隙之中雾气飘来，遮掩住两人的身形。
在世界毁灭的前一秒，夏添手指扣入他的指缝，十指交扣，然后是一个柔软的吻。
那是宇宙热寂前的最后一个吻，一个单纯的、宣告一切苦难都结束，成为过往的转折点。
世界上最邪恶的大反派得到了他的救世主。
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而是只属于他一人的，他的同类，他的小救世主，他的莫离——
这个宇宙孕育出的最鲜艳的玫瑰。
——
管理局。
行政大楼前，金发的神灵倚在庞大的天平雕塑前，惬意地晒着太阳。
路过的行人对他视而不见，仿佛看不见祂的存在，亦或者只是看见了，但大脑又告诉他“这个人不重要”。
天平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感到管理局的模式出现了问题。
祂苏醒的两百年前，秦先通过了知性AI的改造提案。
他们不再按照以前的流程“清理”任务失败的管理者，而是将他们回炉重造，做成知性AI。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知性AI大大降低了任务的难度，保证任务者的精神健康。
但——
任务者是有限的，他们身上具有的特质也一样。
严格来说，人类只是任务者这种特质的躯壳，一旦修改成知性AI，导致这部分特质无法正常进入循环，就不会再诞生任务者。
管理局迟早走向没落。
至于为什么不把一个任务者用到死——因为人类的外壳会坏掉，但特质永存。
天平意识到问题所在，着手准备回收知性AI，逐步解脱这部分特质，但在推行新的方案前，祂联系不到莫离了。
系统遭到恶意的攻击和毁坏，01暂时陷入休眠状态，无法重启。
此后的第三分钟，有人闯进了管理局。
悄无声息。
警报系统瘫痪，没有人察觉到有人入侵，天平从雕像上起身，身形一闪。
下一秒，祂出现在管理局的边缘，一片与星海相接的白色沙滩，沙滩中央，一抹白色融入其中。
“你还在进行你那个毁灭世界的计划吗？”
天平闲聊似地开口，向他走去。
赤裸的双足踏过细细的白沙，留下一串脚印，夏添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祂，屈起食指，不经意地蹭过微肿的唇瓣。
天平动作稍顿，眼神变换：“……？”
“是的。”
看到祂表情的细微变换，夏添勾了勾唇角，闷笑了一声，“而且进行得很不错，谢谢关心。”
两句闲聊的工夫，天平的身体原地消失。
夏添左右环顾，在捕捉到人影之前，胸口先一步被贯穿。
尖锐的刺痛感像是钢针穿进颅骨，后心剧痛，他垂下眼睛，看见胸口穿出来的手掌。
鲜血从白皙的肌肤上滚过，滴落在沙滩里，夏添没有反抗，甚至配合地抬起双手，无声地弯起唇角：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的核心在莫离手上？”
悠悠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没有找到核心，天平收回胳膊，垂在身侧。
血液顺着小臂滑到指尖滴落，祂看着夏添背上足以看到对面景色的空洞，只一瞬就填满鲜血。
“是的。”
夏添说，“你说得对。他的确是救世主，我没办法杀了他。但，联结向来是双向的。”
他半转过身体，鲜艳的红色染红大半的白，他上半身神圣而雪白，胸口以下全是狰狞的红。
视线斜斜地望向天平，夏添恶劣地笑：
“你猜，我死在你手里，他会不会马上覆灭这个他毫无留恋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