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月下旬。
幽州代郡,寒风呼啸。
数万魏国民夫赶着运粮的驽马,于马城外排成了一条长龙,守将阎柔此际正同鲜于辅做着最后的嘱咐。
“鲜于校尉!”
阎柔看着鲜于辅,面色凝重道:“此去弹汗山相距两百余里,务必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有丝毫懈怠,陛下有旨,粮草送达之后,三日内要见到鲜卑发兵,不得有任何差错!”
“阎将军放心!”
鲜于辅拍胸脯保证道:“末将这些年同异族多有往来,甚少出现变故,如今幽州没有公孙瓒作乱,此行定不会有任何意外!”
对于阎柔的嘱咐。
他鲜于辅表示,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给异族送粮,以前同刘虞效命之际,这种活计就是他在干,如今不过是做老本行而言,妥妥的手拿把掐。
只要没有公孙瓒搞事。
那就没有任何变故,他有着足够的自信,能顺利的将这五十万石粮草,顺利的送到弹汗山。
“还是莫要大意!”
阎柔缓缓点头,面上神色依旧郑重,出言道:“鲜卑非易与之辈,更难有信义可言,倘若当真出现差池,鲜于校尉切记以保全自身为要!”
要说对鲜卑、乌桓的了解。
他阎柔也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甚至当真论起来,他要比鲜于辅更加了解这些异族,跟异族的关系也更为复杂。
“末将明白!”
鲜于辅闻言心下一阵感动,但对阎柔说的话,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他时常同异族往来。
鲜卑更是北疆最大的异族,该有的信义,想来还是有的。
“出发吧!”
阎柔见此,也没有再多说,摆了摆手道:“鲜于校尉早去早回!”
“诺!”
鲜于辅恭敬抱拳应是,旋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后大手一挥,“出发!”
“鲜卑当真会出兵吗?”
待鲜于辅远去,阎柔登上城楼,远眺这渐行渐远的大纛,蹙眉喃喃道:“但愿莫要出差错才好!”
他早年被鲜卑小部落掳走。
后来靠着自身本事,取得了鲜卑的信任,更是随同异族一道,参加了幽州的二张造反,并斩杀了乌桓校尉邢举,之后便取而代之。
又逢新幽州牧为刘虞。
刘虞对异族的态度,那可是相当的怀柔,其得知阎柔的本事以后,对其斩杀邢举之事,不但既往不咎,更是让阎柔做了官吏,成为州牧府同异族之间的枢纽之一。
阎柔也借此。
完成了华丽转身。
身份从原本的异族俘虏,变成了汉室幽州官吏体系中的重要一员。
如今鲜卑欲合魏国攻打太平府。
以阎柔对鲜卑的了解,认为对方为步度根怒而兴师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鲜于辅出关送粮之举,可能也不会有那么顺利。
而送粮之举。
是陛下同朝堂诸公做出的决策,他能想到的,上面那些人肯定也能想到,或许上面那些公卿同样在赌。
“齐周!”
想到这里,阎柔的眉头越皱越紧,旋即深吸口气,朝一旁吩咐道:“下去之后备一营兵力,明日随我一同出关,暗中为鲜于辅校尉护持!”
鲜于辅携五十万石粮草。
路上肯定快不起来,他明日出发,完全可以一路尾随,若是没有变故,那便万事皆宜,反之亦能降低损失。
“诺!”
齐周闻言目露诧异,随后转为明悟,他知晓阎柔这是不放心鲜于辅一行,当即恭敬作揖应是。
翌日。
鲜于辅率领着民夫运粮队,缓缓离开长城,进入塞北地界。
十一月下旬。
鲜于辅等人已离开长城近百里,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只觉脚下传来一阵震动之感。
“出了何事?”
“难道是地龙翻身……”
出关的众民夫本就精神紧张,突觉此感不由面色狂变,阵阵骚乱随之传出。
“都给我稍安勿躁!”
鲜于辅见状,调转马头高呼道:“此番动静非是地龙翻身,想来是鲜卑单于闻得消息,遣出控弦来接应吾等!”
“命粮队原地休整!”
说完,鲜于辅对身侧将士吩咐道:“下去安抚百姓,莫要出了乱子!”
对于脚下的震动之感。
长于边野的鲜于辅,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眼下所运粮草众多,对方遣人来接应,那也属于常理。
“诺!”
众将士闻言,恭敬抱拳应是,随后散发下去安抚百姓。
又过了半晌。
“轰隆隆!”
异族控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慕容首领,拓拔首领!”
骞曼看向远处的运粮队,不由双眼放光,高声道:“两位各率本部,封堵粮队后路,既然袁绍只送了五十万石粮草,那剩下的五十万石,就有眼前这段青壮民夫来补!”
“哈哈,吾等领命!”
慕容和拓拔首领闻言,皆是朗笑出声。
紧接着,两人便带着麾下控弦迅速脱离大军。
“校尉!”
鲜于辅率一部兵马位于粮队前方,看着由远及近,且丝毫没有停下意思的鲜卑控弦,一名小将咽了咽口水,面色有些发白道:“这鲜卑控弦当真是来接应咱们的吗?”
“稍安勿躁!”
鲜于辅神色凝重,摆了摆手道:“鲜卑乃草原大族,吾等背后更是有着强大的魏国,想必对方也不敢胡来,切勿自乱阵脚!”
他此行只带了一部兵力。
又要分散去护持庞大的粮队,是以此际鲜于辅身后的兵力,尚且不足两千。
至于近五万民夫。
这些人都是征来运粮的青壮,手中无兵无甲,在塞外草原之上,根本就没有战力可言。
眼下鲜于辅。
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鲜卑能够信守承诺。
片刻之后。
除却前往封堵粮队后路的两部鲜卑,骞曼率领的鲜卑控弦,于鲜于辅十余步外停了下来。
“在下鲜于辅!”
鲜于辅看向似领头之人的骞曼,当先抱拳大喝道:“负责此行粮草押运,敢问是哪位鲜卑首领当面?”
“哈哈!”
骞曼策马越众而出,朗笑回礼道:“原来是鲜于将军,久仰久仰!”
“吾乃鲜卑骞曼!”
说着,骞曼扫了一眼粮队,最后将目光留在鲜于辅身上,缓缓道:“将军运粮至此,以能功成身退,接下来之事,交给在下便可,将军以为如何?”
“你就是骞曼!?”
鲜于辅见对方如此态度,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紧接着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双目圆睁,惊呼道:“你不是远在苏木山,怎会出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