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御书房。
武曌端坐御案之后,正批阅奏章。
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殿内炭火烧的太久,正要熄灭,宫女赶忙上前,准备加一些木炭。
武曌见状,出声道,“不必加了,过一会儿待到暖气彻底散尽,再加吧。”
“是!”
宫女应道。
这时。
小鸢脚步轻盈地走进,朝着武曌开口道:“陛下,锦衣卫传来消息。”
武曌闻言,动作一顿。
“说!”
小鸢弯着腰,开口道,“不久之前,高相回城途中,其弟高长文…出了桩事。”
“高长文腹急,于野地……嗯,行事时,与张家仆役起了冲突,不敌之下,竟……竟以秽物拍击对方面门……”
武曌:“……”
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
武曌缓缓抬眼,凤眸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嘴角直抽的道:“你是说,高长文打不过,便……用了那东西?还朝别人脸门上拍?”
“正是。”
小鸢的头垂得更低,显然也被这消息震得不轻,大为震撼。
“然后呢?”
武曌出声问道,声音听不清半点喜怒。
“然后就有些诡异了,高相一回长安城,没有率先回定国公府,而是携其弟高长文,去了张平、张寿两位大人的府上。”
“据说,是因高长文辱了张家面子,所以……前去登门谢罪!”
“谢罪?”武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手中朱笔终于搁下,“高阳会因这等腌臜事,向张家那两个蠢物低头?旁人或许惧他张家三分,高阳何曾放在眼里?”
“奴婢也觉得蹊跷,便将所有的消息汇总,发现事情越发诡异,因为去谢罪之前,高公子先是找了一个老农,去了一趟黑风山!”
“随后,便带着高长文去了张家,再接着便是以白银两万两的价格,向张氏兄弟买下了城西的黑风山。”
“黑风山?”
武曌的眉头瞬间蹙紧,看向小鸢。
小鸢继续道,“此山颇为荒凉,盛产一种沉甸甸,黑漆漆的石头,被当地百姓誉为“鬼石”,这鬼石可燃烧,并且燃烧之力颇盛,却有极大的弊端,会致人无声无息的死亡!”
“因此,这鬼石压根卖不出去,除非到了天寒地冻,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百姓才会冒险一用,此事便是因为张家下人追捕偷鬼石的百姓,才与高长文发生冲突,导致了后面的一切。”
武曌眉头蹙的越紧,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异常。
这绝非高阳的作风!
“一块荒山之地,高阳竟出两万两的白银?还主动带着高长文上门谢罪!”
“这里面,怕是有坑!”
“恐怕……还是大坑!”
武曌满脸矜贵,直接下了决断。
小鸢也觉得极为奇怪,“陛下,正是因为此事诡异,所以一搞清来龙去脉,奴婢便来禀报了。”
“这黑风山的鬼石,压根就卖不了,高大人会不会是得知三国使团的动作,心绪激荡,失了方寸?”
武曌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御案。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心绪激荡?失了方寸?”武曌缓缓开口,她的凤眸中锐光一闪,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不,小鸢,这一点绝无可能,你太小看他了。”
“高阳此人,心深似海,常常走一步看十步,他绝非意气用事之辈,两万两白银买一座荒山,这背后,必有我等不知道的原因。”
武曌似是想到什么,转而问道,“张平、张寿,是何反应?”
小鸢回道,“荒山出手,天降一笔横财,自然喜不胜收,搁着老远,都能听到那喜悦的笑意。”
武曌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铅灰色的天空,寒风正好卷着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她似是感叹的道,“这世间,曾有许多人都将他视为傻子,可现实却是,那些视他为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这两兄弟……就得哭着来找朕!”
武曌抬眸,目光如铁,朝着小鸢下了命令:“传旨百骑司,给朕盯死高阳,盯死黑风山,一应动静,无论巨细,即刻报朕!”
“……”
朱雀大街。
定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前行。
“兄长,我这憨傻纨绔的模样演得如何?那无心泄露的劲儿,够真吧?”
高阳瞥了一眼高长文,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的道,“你这样子,不似演的!”
“但若不是你这看似无意之中的泄露,张家兄弟岂会那么快的上当?”
高长文一愣。
嗯?
不似演的?
“兄长,你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我怎么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呢?”
高长文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解的道。
“你这么聪明,为兄若是骂你,你岂能不知?”
“那倒也是!”
高长文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噗呲。
马车内。
楚青鸾和上官婉儿绷不住了,终于笑出了声。
上官婉儿又感觉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道,“夫君,地契呢?可否让我看看?!”
高阳从怀里掏出黑风山的地契,上官婉儿接过一看,重重松了口气:“钱货两清,白纸黑字,地契在手,纵是张家兄弟以后肠子悔青,也没用了!”
“不过夫君出的这个价,也不低了,我感觉哪怕出五千两,张氏兄弟也会卖,毕竟这黑风山在他们的手上,就是一座荒山!”
高阳闻言,摇了摇头。
“杀人可诛心,但逼人……却不可太甚,须知狗急还容易跳墙,凡事做过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