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后，机舱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作为背景音。
小野寺健揉了揉脖子上的细微血痕，眼神阴鸷地扫过林梓明和由纪，心中冷笑不止。
他拿起面前水晶杯里的威士忌，轻轻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痕迹。
“你们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架飞机有一个特殊的安全协议。”
林梓明立刻警觉起来，手按在了腰间隐藏的匕首上。
由纪的手指也无声地搭上了扳机护圈。
小野寺健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别紧张。协议内容是——如果飞机在未经我本人每日密码确认的情况下改变预定航线超过两小时，系统会自动向小野财团的安全中心和日本空管部门发送加密警报。”
他看了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从起飞到现在，一小时四十七分钟。也就是说，还有十三分钟，警报就会触发。”
林梓明脸色一变。由纪迅速起身，手枪直指小野寺健的眉心：“解除它。”
“解除不了。”小野寺健耸耸肩，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这是硬编码在飞机黑匣子子系统里的安全协议，连机长都无法干预。设计初衷就是防止……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打量着两人逐渐阴沉的表情，继续道：
“不过，有一个办法。每架小野财团的私人飞机都配备了一个紧急联络终端，可以通过卫星直接联系财团董事会主席——也就是我父亲。如果他亲自确认这是‘授权特殊任务’，警报就会被重置。”
“那就联系他。”林梓明的匕首已经出鞘。
小野寺健摇摇头：“问题在于，我父亲现在正在瑞士参加一场秘密会议，手机关闭，唯一能联系到他的方式是终端上的生物识别验证——需要我的虹膜和指纹，同时还需要一个动态口令，那个口令每十分钟更换一次，只有我知道当前的有效口令。”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两人：“所以，如果你们杀了我，或者让我‘无法配合’，十三分钟后，日本航空自卫队的战斗机就会来‘护航’。而上海那边，也会收到国际通报，飞机将被拒绝入境，甚至可能被要求迫降在第三国。”
由纪看向林梓明，眼中闪过焦虑。林梓明的大脑飞速运转。
“你想要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小野寺健的笑容扩大了：“聪明。第一，我要绝对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直到我确定自己完全脱离危险。第二，我要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亡命之徒’不会特意绑架我去上海——那里现在因为瘟疫已经半封锁了。第三……”
他的目光落在林梓明胸前隐约可见的吊坠轮廓上：“我要那个‘海洋之星’。”
林梓明的手不自觉地护住胸前。由纪则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它叫‘海洋之星’？”小野寺健接过话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因为小野财团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它。”
机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梓明感到胸口吊坠传来的冰凉感似乎渗透到了皮肤之下。
他想起葵姐在直升机坠毁前说的话——小野寺健是“灯塔”在亚洲的重要资金渠道之一，但也有自己的弱点。
“你知道‘灯塔’？”由纪的声音紧绷。
小野寺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父亲是‘灯塔’的早期资助者之一，但他三年前突然切断了大部分资金往来，并且开始秘密收集关于这个组织的资料。我是偶然发现这些的。而你们……”他审视着两人，“你们不像‘灯塔’的人，倒像是在被他们追杀。”
林梓明和由纪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花花公子比他们想象的要了解得多。
“动态口令。”林梓明突然说，“现在的口令是什么？先解除警报，我们可以谈条件。”
小野寺健看了看表：“还有十一分钟。我可以告诉你们，但需要一些……诚意。”
“什么诚意？”
“让我看看那个吊坠。”小野寺健的眼神变得锐利，“我要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林梓明犹豫了一瞬。
由纪微微点头，枪口仍对准小野寺健，但手指离开了扳机。
缓缓地，林梓明从领口拉出了那条项链。
银色的链子下，一颗深蓝色的宝石吊坠显露出来。
它并非寻常宝石的切割形状，而更像是一滴被凝固的海水，内部有细微的光点在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小野寺健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他伸手想去触碰，林梓明立刻收了回去。
“是真的……”小野寺健喃喃道，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贪婪、恐惧，还有一丝兴奋。
“动态口令。”林梓明重复道，“立刻。”
小野寺健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一串十二位的数字字母组合：“K7t9m2R5p1q4。你们还有九分钟。”
由纪迅速起身，来到机舱前部的通讯控制台。那里有一个独立的终端设备，屏幕正显示着倒计时：08:47…46…45…
“虹膜和指纹验证。”小野寺健被林梓明用匕首抵着后腰，带到终端前。
验证过程很快。
小野寺健将眼睛对准扫描器，又按了指纹，然后输入了动态口令。
屏幕闪烁了几下，红色的警报倒计时停止了，转为绿色的“授权已确认——特殊任务模式”。
危机暂时解除，但气氛并未缓和。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小野寺健回到座位，重新拿起酒杯，继续问道：“‘海洋之星’到底是怎么得到的？为什么资本集团‘灯塔’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林梓明坐到他对面，由纪则保持警戒姿态，监视着驾驶舱方向——虽然机舱隔音很好，但难保刚才的动静没有引起注意。
“‘海洋之星’是我在南极拍戏时意外获得的，”林梓明决定部分坦白，“里面保存的东西，可能与正在爆发的瘟疫有关。我们要去上海，是因为那里有能解读其中数据的专家，也可能是瘟疫的起源点之一。”
“‘灯塔’想得到它，是为了控制瘟疫，还是……”小野寺健敏锐地追问。
“是为了利用它。”由纪冷声接口，“他们想要的是瘟疫本身——一种可以被定向操控的生物武器，以至于收割全球财富，奴役人类！”
小野寺健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沉默了近一分钟，似乎在权衡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们，‘灯塔’在日本的一个秘密实验室，就在东京湾的人工岛上，名义上是小野财团的海洋生物科技研究所……你们会怎么想？”
林梓明和由纪同时一震。
“你说什么？”
“我父亲切断与‘灯塔’的资金往来后，那个实验室名义上还是财团的资产，但实际上已经被‘灯塔’完全控制。”小野寺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暗中调查过，那里每月都有特殊物资进出，安保级别堪比军事基地。三个月前，有一批来自东南亚的‘特殊样本’被运送进去，两周后，日本出现了第一例‘白藻’感染病例。”
信息太过震撼，林梓明需要时间消化。如果小野寺健说的是真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由纪质疑道，“你是小野财团的继承人，那个实验室理论上还是你家的产业，甚至是你家与资本集团合作经营的操控人类命运的公司。”
小野寺健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露出一丝苦涩：“因为我的孪生妹妹。她是一名海洋生物学家，一年前受邀加入那个实验室做‘短期合作研究’。三个月前，她最后一次联系我，说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然后……就失联了。”
他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官方说法是她去环球旅行了，但我查不到任何出入境记录。我父亲对此讳莫如深，只是警告我不要继续追查。而我安插进实验室的人，要么被调离，要么……也消失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火焰：“所以，当你们绑架我，亮出‘海洋之星’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你们不是‘灯塔’的人，你们在对抗他们。而我要找到我妹妹，无论她是死是活。”
机舱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声持续轰鸣。
林梓明凝视着小野寺健，试图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这个纨绔子弟的形象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一面。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林梓明缓缓道，“我们也不可能调头回东京。上海是必须去的目的地。”
“我不需要你们调头。”小野寺健说，“但我们可以合作。我可以让飞机安全降落在上海，安排你们避开海关检查——小野财团在那里有特殊通道。作为交换，你们要带我一起行动，并且共享关于那个实验室和‘海洋之星’的所有信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由纪冷冷问道。
“就凭我现在的小命捏在你们手里。”小野寺健摊手，“而且，如果我想害你们，刚才完全可以让警报触发。但我没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妹妹失踪前，给我寄过一份加密数据包。她说如果她出事，数据包会自动解密。时间就在……今晚午夜。”
“数据包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解密钥匙是一段生物特征码，她设定的是我的虹膜和声纹。”小野寺健说，“但她附言说，里面的信息‘关乎千万人性命’。”
飞机轻微颠簸了一下，提示他们正在穿过气流。
林梓明与由纪对视良久，无声地交流着判断。最终，林梓明点了点头。
“合作可以，但我们要约法三章。”林梓明说，“第一，全程听从我们的指令。第二，不得擅自联系外界，所有通讯必须经过我们同意。第三，如果发现你有任何背叛行为……”
“我明白。”小野寺健打断他，神色认真，“我比你们更想揭开这个谜团。为了我妹妹。”
他站起身，走到吧台旁，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
一块面板滑开，露出里面的保险箱。输入密码和指纹后，他从里面取出了三样东西：一把紧凑型手枪，一个卫星电话，还有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
“枪给你们，表示诚意。”他把手枪放在桌上，推向林梓明，“卫星电话有特殊加密频道，必要时可以使用。而这个U盘……”
他拿起那个银色U盘：“是我这些年收集的关于那个实验室的所有资料，包括建筑图纸、人员名单、物资进出记录。虽然不完整，但或许对你们有用。”
林梓明接过U盘，感觉沉甸甸的。他没想到，这场仓促的绑架，竟然会演变成这样的合作。
“还有一个问题，”由纪突然开口，“葵姐——那个为我们引开追兵的人，她提到你是‘灯塔’的资金渠道，但有自己的弱点。你的弱点就是你的孪生妹妹，对吗？”
小野寺健缓缓点头：“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曾是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的人，可能调查过你。”由纪说，“她让我们来找你，也许不只是为了飞机，还因为……她知道你会为了妹妹与我们合作。”
这个推测让林梓明心中一震。葵姐在那种危急关头，竟然还计算到了这一步？
“那个葵姐……”小野寺健若有所思，“是不是姓黑泽？黑泽葵？”
“你认识她？”
“听说过。国际刑警内部的传奇人物，三年前突然失踪，传闻她因为调查某个跨国组织被陷害。”小野寺健的眼神变得复杂，“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就在这时，飞机广播响起机长的声音：“尊敬的小野寺健先生，我们即将开始下降，预计三十分钟后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请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林梓明望向舷窗外，下方已经可以看到中国东部海岸线的轮廓，点点灯火在夜色中蔓延。
上海，这座东方巨城，正在瘟疫的阴影下等待他们的到来。
而他们手中，握着可能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那颗名为“海洋之星”的吊坠，以及即将在午夜解密的数据包。
“系好安全带吧，”小野寺健说，他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眼神深处藏着锐利的光，“上海欢迎我们——以一种它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
飞机开始下降，云层扑面而来，吞噬了视线。
林梓明握紧了胸前的吊坠，感觉到那些光点似乎在加速流动，仿佛在回应着逐渐接近的、瘟疫肆虐的土地。
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飞机终于降落停稳，林梓明走下舷梯，由纪用枪顶着小野后腰紧跟在后。
两辆黑色防弹车开过来停下，车门打开，当牛云那熟悉的外星人面孔映入眼帘时，林梓明心底涌起一股冷气，自己根本就没有与他联系……
林梓明转过头低声对由纪说：
“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