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葵姐的声音清晰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林梓明心头一震，狂喜与极度的警惕瞬间交织。
葵姐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陷阱，还是绝处逢生的救援？
他来不及细想，右手管道深处，一道微弱的光束晃了晃，映出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轮廓，确实是葵姐。
她正半跪在一条稍宽敞的横向管道口，朝他们焦急挥手。
“快！这边！他们马上会从上面和下面包抄！”葵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穿透力极强。
由纪看了一眼林梓明，眼神里是同样的惊疑与瞬间的权衡。
身后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头顶已然传来攀爬和叫喊的动静。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走右边！”
林梓明低吼，揽住由纪，脚下一蹬管道壁，借力向葵姐所在的横向管道荡去。
腰间的绳索瞬间绷紧，两人几乎是摔进了横向管道，被葵姐一把接住，迅速拖到一旁。
“咔哒”一声轻响，葵姐竟然熟练地合上了一道隐藏在管道壁上的金属网格门，并迅速用一根铁栓别住。
这门显然是旧管网检修口的一部分，漆色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这道门撑不了多久，但能挡一阵。跟我来，别出声，脚步放轻。”
葵姐语速极快，转身便向管道深处走去。
她穿着深灰色的紧身行动服，背着一个战术背包，动作敏捷如猫，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并非全然陌生。
管道内弥漫着更浓的霉味和铁锈味，脚下不时有积水。
葵姐手中的战术手电调成了散光模式，只照亮脚前一米左右的范围，光线柔和，不易暴露。
林梓明紧跟着她，一手仍扶着由纪，大脑飞速运转。
葵姐的出现太过蹊跷。
她如何得知他们的位置？
又为何能恰好出现在这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里？
为何每到关键时刻都会出现？
她现在是敌是友？或者是受到敌人控制的朋友？
“葵姐，你怎么……”由纪忍不住低声开口。
“由纪我是你的教练，相信我！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葵姐头也不回，声音冷峻地说：
“仁者教授的人不仅控制了上层实验室，还渗透了部分地下旧管网监控节点。你们触发的警报把所有人都引来了。我知道一条废弃的紧急疏散通道，理论上还能走，通向四公里外的一个旧河岸出口。但我们必须快，他们很快会启动区域封锁和生命探测。”
她的话信息量巨大，且证实了林梓明最坏的猜想——对方的资源和掌控力远超预计。
但葵姐的语气和行动，应该有难言之隐，目前看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 ‘海洋之星’还在吗？”葵姐忽然问。
林梓明摸了一下胸前的桂链，硬硬的还在。
“在。”
“保护好它。陈教授背后的势力，对它的渴望超乎你的想象。那不仅仅是数据样本。”葵姐的话意味深长。
管道开始出现岔路，葵姐毫不犹豫地选择着方向，有时甚至需要弯腰穿过低矮的破损处，或跨过深及小腿的淤积污水。
她的方向感极强，仿佛脑中有一幅活的地图。
突然，她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安静。
侧耳倾听。
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和模糊的无线电通讯声，似乎在平行的管道中搜索。
葵姐迅速关掉手电，三人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林梓明能感觉到由纪的手微微发凉。
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镇定。
搜索的声音渐渐远去。
葵姐没有立刻打开手电，而是摸索着墙壁，低声道：
“前面有一段路被部分塌陷的砖石堵住了，需要爬过去。过去之后，离出口就不远了。但那里结构不稳，动作一定要轻。”
他们继续前进，果然看到前方管道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堵塞了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而不规则的缝隙，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缝隙后面黑黢黢的，不知深浅。
“我先过，确认对面安全。”葵姐说着，利落地卸下背包，率先钻了进去。她的动作极其协调，几乎没有碰到任何松动的石块。
几分钟后，缝隙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口哨，是安全信号。
“由纪，你先。”林梓明将背包递给由纪，帮她调整姿势。由纪咬咬牙，忍着脚踝的疼痛，小心地钻入缝隙。林梓明紧随其后。
缝隙内部狭窄压抑，充斥着尘土的气味。林梓明能听到自己心脏的咚咚声，以及前方由纪艰难的挪动声。就在他大半身体刚爬过最狭窄处时——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从他身侧传来，紧接着是砂石滑落的簌簌声！一块原本卡住的砖石松动了！
“小心！”对面的葵姐低呼。
林梓明反应极快，在更大坍塌发生前，猛地向前一窜！
几乎同时，他身后的缝隙轰然落下更多碎石和尘土，将退路部分堵死，也将他们与可能的追兵暂时隔开，但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快走！声音会把他们引来！”葵姐拉起刚爬出来的由纪，林梓明也狼狈地钻出，顾不得拍打满身的灰尘。
眼前的管道稍微宽敞了些，但地上散落着更多瓦砾。
葵姐的手电光柱照向前方，可以看到管道尽头隐约有微弱的光晕，并非人造光源，而是……自然光？还夹杂着水汽和风流动的声音。
“是出口！”由纪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
“还没到放松的时候。”葵姐却更加警惕，“出口附近很可能有埋伏。跟我来，走侧面支线，那里有个观察点。”
她带着两人拐进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布满蛛网的狭窄侧道，走到尽头，推开一块虚掩的、锈蚀的铸铁板，外面豁然开朗——他们竟然位于一处地下河堤岸的岩壁上，距离下方湍急的暗河有七八米高。
对面是粗糙的混凝土河岸，头顶是高耸的穹顶，隐约可见破损的网格透下天光，已是黎明时分。河水的轰鸣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回响。
而就在他们斜下方，出口所在的河滩附近，果然静静停着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型车，车旁站着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穿着便装但姿势戒备，手中似乎拿着东西。他们在守株待兔。
“不止一队人。”葵姐眯起眼睛，指了指更远处另一个方向的阴影，“那里也有动静。仁者把网撤得很大。”
林梓明的心沉了下去。前有埋伏，后路刚断，追兵可能随时从后面绕路或清理塌方过来。
“怎么办？”由纪看向林梓明和葵姐。
葵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大小、带有天线的设备，快速操作了几下，屏幕亮起，显示着似乎是这一区域的简化结构图，几个红点在闪烁。
“他们干扰了常规通讯，但我用的是特殊频段。我在下游一点五公里处，准备了应急交通工具。”她指着屏幕上一条延伸的蓝线（代表地下河）和一个闪烁的绿点，“但我们需要从这里下去，沿河岸向下游移动，不能走上面出口。”
“怎么下去？”林梓明看着下方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和汹涌的河水。
葵姐从背包里拿出两副带钩爪的登山绳：“速降。我固定绳索，你们先下。落地后紧贴岩壁，等我。河水很急，千万别掉下去。”
她动作麻利地找到岩壁缝隙，打入岩钉，固定好绳索，测试了承重。“快！”
由纪受过训练，忍着脚痛，在林梓明的协助下率先扣好安全带，开始下降。林梓明紧随其后。岩壁湿滑，绳索在手中摩擦，下方河水的咆哮震耳欲聋。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
突然，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和金属碰撞声！林梓明抬头，只见葵姐正在与一个不知何时从他们来路方向摸上来的黑衣人格斗！那人显然也是攀岩好手，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葵姐！”由纪也看到了，失声叫道。
葵姐格开对方一记刺向咽喉的匕首，顺势一个肘击撞在对方肋下，同时飞起一脚将其踹离岩壁边缘。那人惨叫着跌落下去，噗通一声掉入河中，瞬间被激流卷走。
但打斗声和落水声在空旷的地下河空间被放大，立刻引起了下方埋伏者的注意！
“在那边！”有人大喊，武器的瞄准激光朝着他们所在的岩壁区域扫来！
“快下！”葵姐朝他们厉声喊道，自己也迅速扣上安全带，开始下降。她一边讲，一边从腰间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朝下方远处的车辆方向掷去。
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瞬间爆开一团刺眼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爆鸣！
震撼弹！
下方的埋伏者顿时一阵混乱，咒骂和咳嗽声传来。
林梓明和由纪借此机会加速下降，终于脚踩到了河边湿滑的乱石滩。他们迅速解开安全带，紧贴岩壁。葵姐也几乎同时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走！”她收回绳索（只收了后半段，上半段已无法回收），带头沿着狭窄的河滩向下游狂奔。河水飞溅，打湿了他们的裤脚。
身后，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已经追来，手电光乱晃。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碎石和火星！对方开枪了！
“别回头！跑！”葵姐大喊，同时不断利用河岸边的岩石作为掩体，曲折前进。
林梓明护着由纪，拼尽全力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背包里的恒温箱变得异常沉重。
就在他们即将被追兵拉近距离时，前方河道出现一个拐弯，岩壁在这里向内凹陷，形成一片相对隐蔽的浅滩。浅滩上，赫然停着一艘改装过的、带有小型马达的黑色橡皮艇！
“上船！”葵姐率先跳了上去，启动马达。
林梓明和由纪连滚爬爬地登上摇晃的橡皮艇。马达发出低吼，橡皮艇猛地蹿出，顺着水流，冲向海边码头方向。
追兵赶到河边，朝着橡皮艇的方向徒劳地射击了几枪，但橡皮艇已经迅速没入浓雾中，引擎声在曲折的水道中回荡，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师傅，你腰间流血，你被流弹击中了！我帮你包扎。”由纪从葵姐背包里拿出止血绷带快速帮她贴上。
“没事，流弹擦所而已，小伙子，前面靠岸，后面的快艇马上就要追上了。”葵姐用流利的华语说道。
三人刚刚登岸，一梭子弹扫过来，橡皮艇瞬间被击爆沉入海中。
“快跑，目标是前面那架接送海员的直升机！”由纪大声说。
三个人奔向直升机，后面传来追赶的枪声。
林梓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开驾驶门，猛地抓住了驾驶员的衣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硬生生地从驾驶位上拽了下来，三人快速登机。
由纪当机立断，立刻启动引擎，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直升机腾空而起，朝着市中心疾驰而去。
驾驶员脑子缺氧，来不及反应，戴着口罩的脸不停地抽搐着，呆呆地望着腾空而起的直升机，头发被强风吹刮得在空中飞扬。
紧追而至的特工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械，对着半空中呼啸而去的直升机疯狂射击，子弹像雨点一般密集地朝直升机倾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