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下来，在御前当差的侍从都如履薄冰。
旁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吉庆却是知道的。
就因为谢知节不知死活地挑衅陛下，陛下便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锦瑟也是个没眼色的，见陛下不时把玩香囊，竟然自己也做一个送给陛下，当下就被陛下命人拖出去，打了三十板子。
看到锦瑟被打，他只庆幸被打的不是自个儿。
锦瑟被打了一顿后，倒也老实了，不敢再随随便便往陛下跟前凑。
但大家还是战战兢兢，就怕被陛下看不顺眼，也拖下去打板子。
眼见着几天过去，陛下还是成天板着脸，他暗暗琢磨，要不要让陛下去找四姑娘。
解铃还需系铃人，应该还需要四姑娘解开陛下心里的疙瘩。
午膳时分慕容吃得少，胃口不佳的样子。吉庆看在眼里，心里想好了措词。
临近傍晚时分，吉庆小心翼翼地建言：“陛下近几日胃口不佳，要不今晚去咸福宫用晚膳？樊嬷嬷厨艺了得，也了解陛下的饮食习惯，陛下觉着呢？”
慕容像是没听到吉庆的话，没作答。
吉庆一时摸不准主子的心思，也不敢再吱声，只好退至一旁，静候旨意。
等到慕容出了御书房，吉庆看着主子疏淡冷漠的表情，心有戚戚焉。
若非四姑娘正在安胎，他真想把四姑娘这个罪魁祸首找过来伺候主子。四姑娘自个儿闯的祸，却让他们承受陛下的怒火，这不公平。
反正也这样了，他又硬着头皮问道：“陛下是要去咸福宫么？”
慕容慢下脚步，转眸看过来。
吉庆心跳得飞快，鼓足勇气道：“樊嬷嬷做的菜一定合陛下的胃口，陛下若去咸福宫走动走动，她老人家看到陛下也会高兴的。”
慕容冷冷看着吉庆，就在吉庆双腿虚软的当会儿，帝王终于开了尊口：“摆驾咸福宫。”
吉庆如蒙大赦，抹了一把冷汗。
楼素衣并不知道乾清宫的近况，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但是咸福宫伺候的两个宫女像是没看到她的大肚子似的，她便猜想她们已知道她怀孕的事。
如果锦书和雁回知道她怀上了皇嗣，那慕容肯定也是知道的吧？
可笑她当时还想着揣崽逃跑呢，天真得很。
听到吉庆的唱喝声响起时，楼素衣动都懒得动。
横竖她是母凭子贵，当初樊嬷嬷突然被调到咸福宫当差，指不定就是因为被慕容发现她有孕。
吉庆故意大声唱喝，就是希望楼素衣积极主动点，出来接驾。
谁知锦书他们都出来了，独独不见楼素衣现身。
他差点笑不出来，偷偷看向主子莫测的脸。
“四姑娘呢？”他冲锦书问道。
锦书如实回禀：“姑娘在喂鱼。”
吉庆心道四姑娘宁愿喂鱼也不出来接驾，可真是胆大包天。
锦书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横竖姑娘在陛下跟前没大没小惯了。
若哪一天姑娘突然对陛下毕恭毕敬，反倒是吓人。
慕容没有理会几个侍从，大踏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不多时，慕容就在鱼池边看到正在往池子里扔鱼粮的楼素衣。听得动静，小尼姑看向他，瞪他一眼，又别开了视线。
慕容看到她这没大没小的样子气笑了，她居然还有脸跟瞪他？
他上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鱼粮，讥诮勾唇：“你得空喂鱼，怎么不得空做女红？”
楼素衣再抢回鱼粮：“我做不做女红关陛下什么事？”
她怎么觉得他说这话挺呛人的？
“你出家了做女红尚能入眼，以前没出家时更了不得吧？以前是不是人手一个？”
楼素衣听到他这阴阳怪气的口吻顿住了目光：“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手一个？她很少做女红，送的人能有几个？除了慕容，不就剩下谢知节？
不过谢知节把她送的络子扔了呀，而且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除了谢知节本人，旁人不会知晓她这桩糗事。
“人人都有的物件，朕不稀罕。”慕容淡然启唇。
楼素衣还是不明白慕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但见他手上把玩着的正是她送的香囊，看他似乎很嫌弃的样子，便道：“若陛下不喜欢我做的香囊，再找其他女红好的绣娘重做便是。”
“你做的香囊不太行。”慕容冷然启唇。
“不太行陛下丢了即可。我又不是专职绣娘，这还是第一次做香囊，能这样就不错了，陛下若嫌弃便扔了。”楼素衣说完就想走。
她觉得慕容今天像是吃了火药，分明是来找茬的。
谁知慕容把她拉回来：“你确定这是第一次做？想好再回答，否则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楼素衣心想这都啥事儿？
一个香囊她有必要撒谎吗？
她正要回答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如实作答：“香囊确实是第一次做，不过曾打过络子，也曾送过人……”
“送给谁？”慕容逼近楼素衣。
“就送给了谢知节啊，不过他把我送的络子扔了。陛下若也不喜欢，扔了便是。”楼素衣没好气地道，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慕容还拧着她的后衣领，她拍开他的手，回头就见皇帝在走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不明的样子。
她暗暗摇头，不再理会慕容。
后来又传来慕容的脚步声，她听他说道：“朕会留着你的香囊，你若不惹朕生气，朕也不至于扔了它。”
楼素衣懒得回答，他留不留都是他的事，为什么要特意跟她说这些？
这时慕容几个踏步到了她身畔，理所当然地揽上了她的粗腰，手指若有似无地摸过她的肚子。
她慢下脚步，突然很想开诚布公地问他，是不是早知道她怀孕一事。
慕容也是下意识地想摸摸楼素衣肚子里的孩子，巧的是，当他摸上她的肚子瞬间，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
这一来，两人都感觉到了。
也不知为什么，一向不怎么爱动的孩子突然又在慕容的掌心踹了踹，好一会儿都没个消停。
她看向慕容，慕容也看向她，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